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指轻轻碰了碰壁画上巨人凝固的岩浆。
“你现在踩的杳熹山,就是他的肩胛骨所化;山脚下的东海,就是他挡海啸时留下的水痕;连你之前在山里看到的那些黑石,都是当年凝固的岩浆。”
云岫没接话,目光往下移,落在第二幅壁画上。
这幅画的色调明显柔和了许多,杳熹山高耸入云,山顶有个发光的球体,像是颗巨大的星辰,周围围着许多小小的身影——有展翅的鸟,有粗壮的树,有圆滚滚的石头,还有些已经化为人形的生灵。
山下的村落里,村民们捧着香火,朝着杳熹山的方向跪拜,那些香火飘成金色的线,顺着风往山顶的光球飘去,光球上也有淡淡的金线往下飘,落在那些生灵身上,连岩壁上的裂痕都透着微光。
她忽然愣住了——那些化为人形的生灵里,有个穿着石色衣袍的身影,身形挺拔,眉眼间的轮廓竟和师尊有七分像。
“那时候多好啊。”
止桓感慨:“香火旺盛得能把杳熹山的雾气都染成金色,上古神的灵魂靠香火滋养,连带着山里的生灵都能靠神力修炼。你看那些小鸟丶小树,只要沾到一点神力,就能化为人形,不像现在……”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冷了下来:“现在杳熹山连场小地震都扛不住。除了你,再也没有生灵能化形了。”
云岫的心猛地一沉,她转头看向止桓,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眼神亮得吓人。
她下意识後退一步。
止桓笑了,那笑容里没半分暖意:
“小由,你要知道感恩。杳熹山的灰雀每年能孵出上千只,怎麽偏偏是你能成仙?若不是你体内藏着上古神的大半神力,你以为——你何以至今日?”
他伸手指了指壁画的第三幅,“你看这里。”
云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第三幅壁画的色调明显暗了许多。山下的村落还在,可跪拜的村民少了大半,香火也变得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山顶的光球黯淡了不少,表面裂着细密的纹路,像极了地震後地面的裂痕,还有些细小的碎片从光球上飘下来,落在下方一个黑色的漩涡里——那漩涡像是轮回道,碎片进去後就没了踪影。
而杳熹山的生灵们,有的还在朝着光球朝拜,有的却转身对着山下的村民,村民们供奉的牌位上,写的是“仙人”二字,再也没有“上古神”的痕迹。
更让云岫心惊的是,壁画的角落画着小小的灾劫:火山口又开始冒烟,海浪拍打着岸边的防波堤,地面裂着细小的缝隙,只是没有第一幅画里那麽汹涌。
“香火断了。”止桓的声音里似乎有平静的恨意。
“人们觉得是仙人在保护他们——觉得盈堂能挡地震,觉得清梧能平息海啸,觉得你那师尊能镇住火山,却忘了是谁给了他们这些力量……上古神的灵魂得不到滋养,开始像地震後的山体一样碎裂。”
他的手指攥得发白。目光却落在云岫身上,像是在看一件完美的容器。
“你去死吧。你死了,他才能活过来。只有他活过来,才能重新堵住火山,挡住海啸,撑住裂开的大地。”
云岫的指尖发麻得更厉害。
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和壁画上的灾劫图案呼应,连带着岩壁都在微微震动,头顶的碎石又开始往下掉。
她往後退了两步,正好撞到身後一块带着火山熔痕的黑石。
“以我之本愿,绝不答应。”
“若祂真是神,也不会需要我一个小人物来献祭。至于你说的那些恩惠……”
止桓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他往前走了一步,身上的气息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洞xue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连水滴声都停了。
“云岫,别太天真了。没有上古神,这世间撑不了多久。他的肉身还在支撑着山川河流,一旦他彻底消散,地底的火山会再次喷发,东海的海啸会漫过半个大陆,地面会裂成无数块,到时候别说人类,连杳熹山的生灵都得死。”
“那也不是靠复活上古神就能解决的。而且……你不止要献祭我吧?复活上古神,我猜,你还需要全部人的命……你这傀儡……”
止桓猛地抓住云岫的肩膀:
“我不是傀儡!我是上古神的一部分!我是在完成他没做完的事!你才是被那些仙人骗了,你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你的本源!至于那些凡人……”
止桓笑道:“能为我的神做点事,是他们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