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定了定神,慢慢擡起头,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脸上——近距离看,更能发现他与晏嵫的神似之处。
晏嵫的下颌线带着少年人的硬朗,而眼前这人的下颌线条柔和得像被月光磨过,没有过分的棱角,也无刻意的圆润,只透着种干净的温润;晏嵫说话时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而这人的声音是清润的中音,听不出男女。
“你……难道你就是……上古神?”
周身流转的神力丶那份超越凡俗的气质,还有这与杳熹山山庙神像相似却更显温和的穿着——云岫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那人青金色的瞳孔里泛起淡淡的涟漪,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应了声:“按你们的说法,是。”
“那你……有名字吗?”
总不能真的就叫上古神吧?
上古神的指尖顿了顿,目光转向远处的山坳——那里有袅袅的炊烟升起,白色的烟柱在晨光里慢慢散开,隐约能看到村民晨起耕作的身影,扛着锄头的汉子丶提着竹篮的妇人,还有追在後面跑的孩童,满是人间的鲜活。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带着点悠远的意味:“没有。”
“没有?”云岫愣住了。
原来师尊没骗她!她一直以为是师尊忘了,或者压根不知道。
“当年以身化世时,没想过要留名字。”
他解释道,指尖的暖光随着说话的节奏轻轻晃动,像颗小小的丶不会熄灭的星。
“生灵们後来叫我‘神’,叫我‘祂’,或是其他称呼,都是他们的选择。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不需要名字来被记挂。”
云岫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晨光落在他银白色的发丝上,泛着细碎的金芒,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上古神转过头,嘴角陷出两个极浅的梨涡,像山巅的雪:
“若是你想叫,随便什麽都好。”
云岫的脸瞬间有点发烫,连忙移开目光,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
衣料上的浅金纹路在光下更明显了,不是绣上去的,倒像是神力自然凝结的痕迹,比山庙神像上的纹路更鲜活。
她定了定神,指尖依旧攥着衣摆,心里那点关于止桓的疑问,像根细刺似的冒了出来。
她擡眼时,正好对上上古神温和的目光,青金色的瞳仁里没有半分催促,只像在等着她把话说完,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声音放得更轻些:
“那止桓……他跟你是什麽关系”
话一出口,她又赶紧补充:
“他总说自己是你的意志,是你灵魂散落的碎片,还说复活你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
上古神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既没有怒意,也没有惋惜。只是轻轻颔首,指尖的暖光依旧平稳地晃动着,声音清淡得像山巅的晨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通透:
“他是我的一部分。”
云岫的心轻轻一沉。
可止桓的偏执与狠戾,和眼前这尊神的温和通透,实在太矛盾了。
她咬了咬下唇,指尖攥得更紧,又追问:
“可他……他杀了杳熹山的仙人,还想献祭我丶献祭整个师门,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复活。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上古神摇了摇头:“他把自己的执念,当成了我的意志。”
她往前挪了半步,站得离上古神更近些,山巅的风偶尔拂过,能闻到他发丝间淡淡的暖香。
“那为什麽是我?为什麽你的神力会在我身上?止桓说我是‘最完美的容器’,说只有我能让你复活。”
上古神看着她,平静地说:
“不是容器,是‘念想的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