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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桃躲在庖房,和瑟瑟发抖的奴婢庖人们挤在一起,宛若堆战战兢兢鹌鹑,元桃身边的小女奴婢瞧她一眼,给她递来根擀面杖防身。
元桃充满感激的接了过来,攥在手里,却又觉得没什么用,真有乱兵,一刀就给劈成两半了。
堰着门被从外面推了推,小奴婢们当是乱兵,顿时缩做一团,呜呜哭着,宛如堆小兔子。
“哐”的一声巨响,门被刀斧一把劈开。
背着光,元桃定定神,方才看清来人是王怀远,一身凛凛铠甲,身材健硕。
王怀远劈开门,回身让开路,恭敬行礼:“忠王,门开了。”
元桃大眼睛里映着李绍的身影,他缓缓走近,俯下身,语气温和:“没事了”见她吓傻了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动乱被平息了,我们走吧。”
元桃心下一动,眼眶几欲发热。
李嶙跟在李绍身后,这会儿探出半个身子,调侃着笑说:“看你吓的,都要哭了,怎么胆子这么小。”
李绍淡淡地说:“她的胆子才不小呢。”带着几分揶揄。
李嶙说:“也是,她的胆子可不算小。”
“走吧。”李绍回身离开,只留下背影,声音也远了,似有似无。
元桃这才从奴婢堆里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李嶙高声嚷道:“元桃,你裙子后面怎么被血染红了,你受伤了。”声音极大,引得奴婢们都看了过来。
李嶙无心之举,元桃脸朦朦泛红,嘀咕道:“我没受伤。”
“你都流血了。”李嶙心思简单,只以为她在动乱中伤到了。
“她没事”李绍停住脚步,回头淡淡对李嶙说道,“你去看看院子里的乱兵清没清完。”
“哦”李嶙悻悻,一脸不解的走开。
李绍望着她窘红的脸,她的手攥着裙摆,看起来难堪极了,到底不是小女孩了,也懂羞了。
他走到她面前,不待她惊呼,已经将她抱了起来,见她错愕地睁大眼睛,柔软娇嫩的身体仿若初开的花蕾,腾空的双脚摇晃着几欲挣脱,李绍不禁笑道:“你别乱动,你想别人都看你丢脸吗。”
元桃不挣了。
迈过台阶时,他手臂忽而一松,她险些尖叫出声,双臂登时攀上他的脖颈,再抬头望他,他那密匝匝睫毛下掩盖的眼眸里似乎蕴着笑呢,薄唇也微微扬起,她是又被他戏弄了,心里腹诽,双臂仍是小心翼翼的攀着他的脖颈,生怕摔在地上,隔着薄薄衣裳,她能够感受到他肌肤的温度,肌肉紧实有力,抱着她没有丝毫晃动。
一路穿过院子,向仁王府侧门走去,院子还没能完全清理干净,地上还剩着血迹和兵刃。
元桃抬头凝视着他,他下颌线条清晰流畅,鼻梁高挺,眉骨微隆,兴许是这些李唐皇室曾经掺过些胡人血统的缘故,纵使过了数代,仍旧留下了些微弱的痕迹,恰给那柔和面容平添些许凌厉。
“你看什么呢?”李绍问,他没低眼,也知道她在盯着他看呢。
四下无人,元桃这才开口,用仅李绍能听到的声音问:“您是把那……名单给圣人了吗?”
李绍眼眸里仍是薄薄寒意,薄唇微挑,反问道“你觉得呢?”
元桃抿嘴思考:“想来是吧。”
李绍轻轻笑道:“你可知它事关多少人身家性命。”没有责怪,语气仍是淡淡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瞥她一眼,笑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嗜血好杀之辈吗?”
元桃喃喃:“奴婢也不懂。”
李绍一条腿迈出仁王府侧门,声音冷而低:“纵使有罪,也只罪在太子一人,怎好牵连其他。”
话音落地,他抱着她上了马车,车檐悬挂着的铜铃发出零
零响声,推开车门弯腰进入马车的那一刹,他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白洁的额上,含着浅浅的笑意,旋即消散……
这一遭对元桃来说,倒也不算死里偷生,她自小摸爬滚打惯了,对待动乱死亡看得比寻常人多,也淡。
坐在窗子边上,望着窗外柳树枝,风吹得抽打着窗檐,她鬼使神差的抚摸上自己额头,只觉得那温热触感仍留在肌肤上,心里惊诧,旋即放下了手。
睦儿从门外进来,手里抱着大白兔子,道:“元桃,永王送你这只大肉兔长得可真肥。”
元桃接过兔子抱在怀里,顺着耳根抚摸。
睦儿对着兔子恫吓道:“你可小心着点,跑出院子被人抓了烤肉吃!”转头又对元桃说:“太子被废黜了你知道吗?”
元桃愕然的摇头。
睦儿面对面坐下,手抚摸白兔:“今早下的谕旨,太子和兴王,光王,都被下旨流放了,刚走道长安城郊驿站,又到了第二通圣旨。”手在兔子头上压揉,声音低低的:“给他们三个都赐死了。”
元桃手臂松动,兔子从怀里挣脱出去,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睦儿说:“我可没有扯谎,你说,现在太子没了,仁王会不会变成太子。”压在元桃耳边,热乎乎气息喷在耳根:“我还听人议论,这太子也有可能是我们忠王。”
出乎意料,却亦是意料之中。
睦儿说:“推长而立,应当是忠王。”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宛若惊雷,睦儿轰然跳开,不敢再多议论一句,只背着门装作整理窗台上的花束。
元桃收起如麻心绪,道:“请进。”
门拉开,桂儿阿姐半个身子探进来,笑盈盈说:“元桃,忠王要见你。”
元桃理好衣裙,说:“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