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涟令奴婢奉上石榴,和霁说道:“你瞧,那日听你阿姐提起,你最爱吃。”
李涟取了匕首将石榴分开,一粒一粒剥净放入白瓷盘中,笑里含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声音低哑:“石榴,多子多福,是好寓意。”
玉容取了颗含在口,晶莹剔透如玉石,味道清新酸甜。
唯独有籽,一时没有找到小钵接,李涟伸出手心。
玉容脸一红,轻轻摇头,仍是含着那籽。
模样甚是妩媚,李涟欢心极了,说:“你我已是夫妻,小节何需在意。”
玉容听他如此说,便吐在他手心。
李涟取了张粗纸垫在案几上,将籽放在上面,继续给玉容剥石榴,闲来无事,说道:“自从那日你去南内看望母妃后,整日里就魂不守舍的,可是发生了什么吗?”
倏忽间,她眼前又浮现了那个令她感到窒息和恐惧的高大身影,幸好油灯火光微弱,掩盖住她神情微弱的变化,摇了摇头,道:“没发生什么?夫君多虑了。”
李涟也没做他想,仍是垂着眼睛剥石榴,神情淡淡:“右相仍然想辅佐我入主东宫。”
玉容一愣,试探问:“那夫君您是如何想的?”
石榴白瓤在李涟手中断开,李涟微不可察叹息:“我不知道”
“您不想当储君吗?”
李涟忽而看向她,四目相对,他的目光郑重真诚:“你想我当吗?”
玉容默了默,摇头道:“妾不便置喙。”
“玉容,实不相瞒”李涟说道,声音倒是一贯平静,只是那眼,目光流动闪烁着怯懦:“我……害怕圣人。”
玉容始料未及,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分探究。
李涟捏着石榴皮,反复揉搓,道:“我害怕圣人,我从来没觉得他是我的父亲。”声音开始微微颤动:“我纵然不喜欢李瑛,可是,我也没想过圣人会那么随意就赐死他。”
“他今日可以赐死李瑛,明日为何不能赐死我?”李涟喃喃自问。
玉容抚摸他的肩头,安慰说:“夫君并无过错,圣人不会……”
“我没有过错?”李涟睁大眼睛,拉下玉容手,质问道:“那李瑛呢?他有过错吗?”不待玉容回答,李涟紧接着说:“他是被逼的,我知道,因为我和母妃,就是将他逼到绝境的人。”
李涟眼里充斥着恐惧,拉着玉容的手愈发紧:“但是这一切,难道不是圣人默许的吗?”
玉容凝望着他恐惧的双眼,内心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惶惶不安。
元桃这小家伙,在和李绍置气呢。
该当值的时候,她倒是一次不落,该添灯油添灯油,该倒香灰倒香灰,就是不看他,也不理会他,眼皮抬都不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