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10号房,黑鸢尾的墙壁很厚,声音无法突破材料特殊的厚重墙壁传递给毗邻的房间,但佐伯还是听到了来自恩佐的丶断断续续的声音。
从心灵感应中。
这次的感受前所未有的强烈,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接收到过哥哥的情绪,也从来没有被哥哥的情绪影响得如此之深重。
以前,就算恩佐彻底发疯,他也从来没有因为恩佐的失控而失控,可这次似乎不一样。
疼痛丶痛快丶快意,一波接一波袭来的情绪让佐伯陷入茫然。
先前身体的奇怪反应好不容易才过去,他默默地整理着自己被弄得稀巴烂的卧室,整理着整理着,就被来自恩佐的感受影响到无法再继续下去。
那种奇异的感受刺激着他的神经,像是无数只蚂蚁在体内的每一处神经脉络啃噬,又像是密密麻麻的毛绒绒小刷子蹭着体表的每一处皮肤,让他陷入舒服又不舒服的矛盾之中。
哥哥怎麽了?
佐伯迟钝地开始好奇,他们是打起来了吗?
他知道恩佐的实力,也没有感受到恩佐对自己召唤,只能沉默地承受着来自哥哥的情绪,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佐伯坐卧在床边,低下头,冰冷的身体慢慢开始热起来,全身的血液朝着一处汇聚,他怀疑自己生病了。
既然生病了,那就要检查,自然而然地,手掌朝着病根探索而去。
他似乎是有一些医学天赋的,在解决病竈的过程中,无师自通地掌握了纾解的技巧。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感受如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生病,只茫然地丶空洞地为自己治病。就在隔壁房间的两人目睹终点的风景之时,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也窥见了几分途中的迷人光彩。
陌生的快意在脑海里炸开来,佐伯分不清这是属于哥哥的情绪,还是属于自己的。
他只知道,在潮湿涌来的那一刻,朦朦胧胧间,似乎看见了一抹绯红的脸颊。
泛着粉的脸颊上,水光潋滟的眼眸里不是他熟悉的任何情绪,很陌生,但他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宿柳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像是带着小鈎子,牢牢勾住了佐伯的心神,让他心神不宁,空洞死寂的世界恍恍惚惚颤动。
*
换了一身衣服,神清气爽地把皮带的鈎子扣上,恩佐回头看着宿柳整理服装。
感谢卫生间不算宽阔的空间,两人先前打架时仅仅路过了这里片刻,并没有毁掉大部分设施,洗衣机和烘干机都完好无损,才让仅有一身衣服的宿柳得以正常出门。
“你的房间,怎麽办?”穿好干燥的香喷喷的衣服,临走前,宿柳问。
房间里已经烂到无处下脚了,尤其是客厅,每一寸地板都是各种各样的碎片,就连特质的坚硬墙壁都在两人激烈的战斗之中被打掉了表层的墙皮。
“没关系,我自己打扫。”
恩佐无所谓地回答,并不为自己全军覆没的藏品感到悲伤。他已经找到了最重要最珍贵的那件藏品,只需要好好守护住这件即可,至于以前的,毁了就毁了吧,他全都不在乎。
拉力赛过後,经此一战,两人和好如初,关系又恢复成从前的密切。
笨手笨脚地帮宿柳扎好头发,虽然中途被不小心扯痛她被她打了好几巴掌,恩佐的心情还是极其好,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後,两人朝着10号房走去——宿柳的小推车还在那里。
之所以想到小推车,是因为就在拉力赛结束丶恩佐气喘吁吁地缠住她准备再进行一场时,宿柳的理智上线,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没做完的工作,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恩佐,铁了心地要去打扫卫生。
她可是一个爱岗敬业的优秀清洁工,无论发生什麽事情,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宿柳义正词严,无论恩佐怎麽撒娇怎麽缠磨都不肯耽误工作。
安装情绪检测仪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有打扫卫生,打扫完卫生他们就可以去吃饭,吃完饭她才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宿柳安排得井井有条,她决定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无法更改,已经知道她脾气的恩佐自然不敢不从。
敲响10号房房门,恩佐拍了拍宿柳的肩膀,知道她不想见佐伯,主动走进屋内去帮她把小推车推出来。
门开了,兄弟两人的视线相撞,一双带着餍足的笑意,一双带着空洞的冰冷。
恩佐并不知道10号房发生了什麽,他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与宿柳相处的每一个时刻每一个细节之中,根本没有感受到佐伯的情绪。
不,或许也感应到了。
只是两种太过相似的情绪融合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是属于谁的,让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他们的默契无需言明,只需要眼神就能读懂彼此的意思。佐伯让出路来,让恩佐进去卧室推小推车。
金发青年高大的身影朝屋内走去的时刻,在门口空出来的间隙,佐伯下意识地朝外望去,只看到一个背对着这边的毛茸茸的脑袋,头上两根呆毛不羁地耸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