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雨前龙井为佳品,明前龙井为珍品。”江南晨将茶盏端起,浅浅抿了一口,顿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祝大郎不懂茶,他只懂酒。
茶盏里的茶叶青绿透亮,芽叶舒展,片片沉浮在水中,鲜绿而漂亮。
他学着江南晨与赵听淮的样子微微抿了一口,只觉清淡和苦涩。
赵听淮起身,端了一杯新的茶盏走到床榻前,“平安,喝些茶水提提神。”
“您有所不知。”江南晨出声,将一直追随着赵听淮的祝大郎唤回神,向他解释道:“听淮的嫂嫂闺名杳娘,如今已经认了平安做妹妹,平安又拜了听淮的阿娘做师傅,因而两人的感情极好。”
别说他不给赵听淮面子。
“听淮当初在南山堂门前救下来平安,又因为她眼睛失明收留了她,这才有了这一家人的缘分。”
祝大郎虽觉赵听淮与祝平安动作亲密有些不妥,但听江南晨这般说,好像也能接受?
他心中总觉有不对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胡乱的点着头,掩饰着喝了几口茶水。
待赵听淮坐回来时,他眼眸中多了几抹复杂的情绪。
赵听淮一怔,眼神询问江南晨,却只见他笑得肆意。
无奈的,赵听淮摇摇头,只当江南晨犯了病。
“祝娘子?”甘草的声音将衆人吸引过去,她连忙跑出去唤来大夫。
“阿娘?”祝平安不敢相信,小声唤着。
祝娘子睁开眼,便见近处的祝平安,与远处慌忙跑过来的祝大郎喝两位郎君。
她气息虚弱,缓缓擡手,摸向祝平安的眼睛,干涩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眸里泛着心疼,“平安。”
祝平安握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笑了笑,说道:“阿娘,我在。”
大夫进来,“祝小娘子,可否先让我等给祝娘子看看?”
赵听淮上前,安慰着拍了拍祝平安,柔声道:“来这边。”
随即,他转向几位大夫,颔首而道:“请便。”
祝平安与祝大郎焦急的等待着。
她紧紧握着赵听淮的手,只敢小喘着气。
因风寒而病入膏肓逝去的人,青山府有很多。
多是高烧不退,久而久之药石无用。
祝娘子能撑到今日,已是她所知的最长日子。
大夫的诊断犹如地府鬼差的索命链,只待某一刻将人牢牢禁锢。
毫无疑问的,祝平安期待着奇迹的降临,可扪心自问,她听爷爷讲述那些坐诊大夫遇到的病案里,并无祝娘子这般撑的这麽长时间的。
“好生养着才是。”
前些话祝平安一句未听见,唯有最後一句,她回神时听的清楚。
赵听淮与江南晨带着祝大郎送走了这些驻守在江府一天一夜的大夫,厨房的炊烟早已在黑夜中悄无声息的升起。
祝平安坐在床榻前,眉眼低垂,她将近些日子的事情娓娓道来。
红烛摇曳着,时不时发出一声爆响。
窗外,大雨如注,落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说起杳娘,说起赵听淮,说到了南山堂和甘草,还有四方斋与江南晨。
往日旧事恩怨一并提起,又说到了香山寺和慧明大师。
“香山寺很灵验,待我们回了南山堂,定要去还愿才是。”
祝娘子笑得和蔼,“往日让你去参拜你不去,如今可是信了。”
“此一时彼一时啊阿娘。”祝平安搂住她,缓缓道:“我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
祝平安下定决心,“阿娘,我想留在广平府,做医女。”
祝娘子只沉默着。
身为母亲,在看到自己女儿眼眸失明的样子时,如何能够接受?
且做医女。。。。。。祝娘子同为女郎自是知道世俗的歧视与狭隘,她又如何说服自己答应女儿呢?
因而如今,她只好拖着不回答。
良久,祝平安失落的笑了笑,“阿娘,待我们回了广平府,您会理解女儿,答应女儿的。”
祝平安有信心将阿爹阿娘留下来。
“到那时再说吧。”祝娘子不忍在重逢时与祝平安争辩什麽,脑子里一团乱麻。
祝平安眉眼浅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