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小姐。”
店主熟练地给里斯克倒了一杯啤酒。
简则是推过去了一个英镑。
“零钱你留着吧。”简这麽说着,顺便喝了一口,我看到她皱了皱眉,然後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下了(也许不符合她的口味?)。
店主看了一眼简和我,收下了英镑,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你们想知道什麽?”
“我们来谈一谈沃尔特夫妇,就是附近庄园里的……”简带着笑意问。
“哦哦,沃尔特夫妇,你们为什麽不问问那边喝酒的人,他可是沃尔特庄园的家仆。”
我和简同时回头。
顺着店主示意的方向望去,吧台角落的阴影里,确实坐着一个穿着虽旧但浆洗得还算挺括衬衫的老人(约莫六十多岁)。
他面前的杯子几乎空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神有些涣散,整个人透着一种被生活长久浸泡後的疲惫和一点未消散的酒意。
“再来一杯。”
“当然,小姐。”
简端起她两杯本地啤酒,自然地走了过去。
我紧随其後,找了个邻近的高脚凳坐下。
“下午好,”简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随意,既不会惊扰对方,又足够清晰。
“能请您喝一杯吗?”
男人有些迟钝地擡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是戒备,最後落在简推过来的啤酒杯上,那戒备便融化了大半,变成了困惑和和对酒精的渴望。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小姐?我们……认识?”
“不认识。只是刚来里士满,听店主说您在沃尔特庄园做事。”
简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种坦率,让人难以拒绝,“我们对那附近挺感兴趣,想了解点风土人情。方便聊聊吗?”
男人的目光在我和简之间看了看,似乎判断着我们的来意。
或许是简那双浅绿色眼睛里的坦诚(或者说是她刻意营造的坦诚),也或许是那杯金黄液体的诱惑,他最终点了点头。
“老约翰,”他含糊地报了个名字,端起杯子狠狠灌了一大口。
“在沃尔特家干了快三十年了。从老主人那时候就在。”他放下杯子,杯底在木桌上磕出轻响,眼神似乎也清明了一点。
“三十年?那可真是老资历了。”
我适时地接话,语气温和,带着一点敬佩,“那您一定见证了不少庄园的变迁吧?听说沃尔特先生和夫人是里士满有名的模范夫妻?”
说实话,我不知道沃尔特夫妇是不是模范夫妻,但你想知道什麽,总得给人家反应机会,无论是否认还是肯定。
“模范夫妻?”老约翰重复着这个词,他又喝了一口酒,这次慢了些,眼神飘向酒馆窗外,仿佛透过岁月,看到了过去。
“三年前……是的,那时候,是真的。没人不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回忆,“少爷年轻有为,英俊,有野心。夫人……那时候多美啊,像朵沾着晨露的玫瑰,又温柔又美丽。他们看对方的眼神……”
他可能又开始迷糊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简的手指在吧台上轻轻叩了一下,那是她专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那麽,现在呢?”
“现在…?”被酒精冲昏头脑的老人,不由自主地顺着简的引导,“听听这地方穿的风言风语吧!沃尔特家的名头都要烂到地里了!”
“夫人整日待在育儿室发呆,少爷一直在公司跑,老爷要是还在,听见那些事情准会指着所有人鼻子骂!”老约翰几乎要落泪了。
“育儿室,也就是说,沃尔特夫人有一个孩子?”简迅速地问道。
但老人明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仍旧絮絮叨叨着曾经两个孩子是有多麽恩爱,“夫人喜欢在花园里插花,少爷就陪着她,哪怕只是看着。他们一起骑马,去伦敦看戏,参加舞会……”
这些东西没什麽意义,老人明显都迷糊了,我和简打算换个人再问问。
在我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
老约翰打了个酒嗝,眼神有些迷离,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多麽恩爱啊…爱得死去活来…,互相给对方买了保险。很大一笔钱!受益人就写的对方的名字!那时候是浪漫,是承诺……”
“什麽?你说的是真的吗?”简立刻凑近老约翰,“你怎麽知道的?”
“嘿嘿…我当然知道!我可是沃尔特家的老人了!几乎是看着他们长起来的!”
然後他又开始念叨着岁月了,说起年少时的姑娘,老主人的美名,感慨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