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处问号出现在一份诗集清样里,标记的句子提到了“紫鸢尾在暮色中哭泣”。
“‘紫鸢尾’系列!”
那是清单上第三批被“销毁”的珍本!
艾奥瓦先生,他一直在用这种方式,在看似无关的校对稿上,标记那些被非法“处理”掉的珍本书名!
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迅速将这些带有标记的清样抽出来,平铺在桌上。
她仔细检查着问号周围的空白处,拿起纸对着昏暗的灯光查看是否有隐藏的水印或压痕。她甚至凑近闻了闻纸张的味道。
“没有暗语?没有其他标记?”
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我,眉头紧锁。
“只有……只有这些问号……”我茫然地摇头。
简沉默了几秒。突然,她的眼神锐利地一闪,仿佛捕捉到了什麽。
她猛地转身,快步走向那个巨大的书架。
她的手在塞满书籍和瓶瓶罐罐的架子前寻找,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深棕色小玻璃瓶上。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
里斯克小姐利落地拔掉软木塞,将瓶子拿到桌边。
她没有丝毫犹豫,从桌上一堆杂乱的工具里精准地捡起一支细小的笔(可能是用来标记地图的),探入瓶中蘸取了少量无色透明的液体。
“手电筒,”她简洁地命令,目光紧紧盯着那些线索,“或者……把煤油灯挪近点!”
我慌忙将桌上那盏沉重的黄铜煤油灯拖到清样纸上方,昏黄的光线集中投射在那红色标记上。
简屏住呼吸,用蘸着液体的画笔,极其小心地轻轻涂抹在标记着“蝴蝶兰”的红问号上。
一秒……两秒……
那鲜红的铅笔印记,在灯光的映照和那神秘液体的浸润下,竟然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在那红色之下,原本应该是空白纸张的地方,一行极其细小却无比清晰的深蓝色字迹,缓缓显现出来!
那字迹,正是艾奥瓦·霍顿先生那熟悉的,一丝不茍的笔迹!
‘蝴蝶兰’:单号#H-11111(僞)。康诺特公爵(匿)。佣金入‘金环蛇’(劳埃德码头)。格林经手。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我感到有些难以呼吸。
煤油灯的光晕在纸上跳跃,康诺特公爵的名字像冰冷的蚂蚁,给我带来密密麻麻的寒意。
康诺特公爵,那可是全英国都极有名望的贵族!
哦!上帝啊!想想他的美名,他的财富,他的势力,我们如何应对?
简的注意点却与我完全不一样。
“康诺特?”简低语着。
“老家夥……”那语气里没有害怕,只有一种不屑,仿佛揭开的是一道早已预料却依旧触目惊心的旧伤疤。
她没有丝毫停顿,画笔迅速,精准地涂抹在标记着“哥特式”的红问号上。
《哥特式建筑图谱》:未毁。流向美国。流水:‘金环蛇’。
哦!美国!这已经牵扯到了跨国走私!我在一旁震惊着,里斯克小姐的动作却继续着。
‘紫鸢尾’:僞毁(单号#Z-2222),黑市交易,买家:纽约‘加得珍本’代理人,凭证被我藏进了书架里的《牛津词典》,扉页夹里。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房间。
只有煤油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那些小小的蓝色字迹,如同投入死水的深海鱼雷,炸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滔天的血浪和足以将整个圣玛丽出版社乃至背後牵扯到的权贵撕碎的罪证!
亲爱的读者,看到这,你肯定明白,我们,或者说我当时到底身处多麽恐怖的犯罪巨网中。
哦!上帝啊!
霍金斯和格林……
他们只是两只在浅滩啄食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