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镜掌心逸散淡冷灵力,护住桓柳心脉后,起身向偌大庭院中走去。
盛办这一场宴席的是位居中端坐的老者,长相与桓柳几分接近,应当是桓柳的父亲。
凑近了,依稀可以听见他嘟嘟囔囔,重复念的几句:“水妖大人、可要保佑我儿桓柳修行日进千里……”
“您的新妻,我已溺毙给您送去了。”
司镜神情转冷,回忆起初到颍川城时,曾替轿救下一女子,水潭之下,却分毫无获。
水妖传闻实为杜撰,恐怕……仅仅是为满足面前宗族私心罢了。
她目光从那老者身上拂落,低声开口:“在何处。”
“仍是颍川城西,山林深处的那片水潭么?”
老者置若罔闻,神情呆板,咸腥气息自口鼻间传出,依旧重复先前的几句话。
司镜面庞情绪不显,伸手探查其人生息。
可还未触及,对方却忽地躯体爆开,污浊黑水流了满地。
与此同时,宴席两边魔气附体的人纷纷僵硬转头,无声注视着她。
城内白昼异象调转。云势诡谲,天色昏沉,仿佛即将落下一场骤雨。
黑水从宴席主位蔓延开来,每流至一个宾客,那人便如老者般身躯爆开,最终幻化成面孔扭曲,貌若水蛟的魔物。
司镜落至庭院入口处。抬手,背后素剑铮然出鞘。
她横揽剑身,半掩面庞,阖眼后,周身所有气息敛至于无,在魔气滔天中,恍若一片摇摇欲坠、即将被撕碎的脆弱雪羽。
魔物翻涌而至,雪衣女子视若无睹,浅唇轻碰,衣袖无风自动。
以她为中心的所有幻境波动片刻凝滞,旋即,湛色灵力摧枯拉朽般席卷整个庭院。
院中数以百计的魔物,一夕湮为暗铁色的冰雾。
天色全然暗下来,落下冰冷雨点,在沾染司镜鬓发的瞬间冰结,凝作无色雪粒。
司镜眉目疏冷,不曾流连,于薄雪中转身离开。
幻阵阵眼拔除,喧哗之景一朝破灭,入目是摇摇欲坠的亭台高阁,衰败异常,杂草丛生。
此刻才是颍川城真正的模样。
她又听见那魔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凄声尖锐,夹着些许嘲弄,“咯咯。”
“恶事做尽的坏种,也配拜入宗门,配你这样惊才绝艳的师姐来收拾烂摊子。”
“我并非独为桓柳而来。”司镜开口。
“那……我猜,你心中应该另有惦念之人?”那魔声息轻浮婉转。
凄厉的吹拉弹奏声响忽地在这城中弥漫,音调忽高忽低,刺耳异常。
城内腾起迷离白雾,有四人自雾气里走出,肩上各自抬着木质横栏,撑起一座小巧的红罗喜轿。
轿子分外华美,殷红绸缎曳地,可落在萧条凋敝的城中,便显得十足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