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听到动静,身侧的丫鬟连忙将她搀扶起身,谢景和接过了崔氏伸出的手,两人前后坐在了茶几旁。
崔氏目光落在谢景和身上,仔细打量了几眼,温和的声音响起:“你有好些日子没有过来了吧?”
谢景和开口道:“近日公务繁忙,府中也有许多事要处理。”
崔氏沉默了下来,蠕动着嘴唇,那脸上又出现了几抹苦涩。
谢家本家家宅安宁,往上数除了还留有的谢老夫人,便只剩下崔氏和谢景和的父亲谢昭,以及二房与三房。
谢昭此人不成器,年轻时便十分风流,崔氏年轻被哄骗进了谢府,两人琴瑟和鸣不过两年,谢昭就原形毕露,和身边的丫鬟爬了床,被崔氏当场抓住。
崔氏身为崔家嫡女,自小万千宠爱长大,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当即命人处死那丫鬟,想要和离。
谁料此时肚中已怀了胎儿,谢昭又痛哭流涕发誓再也不做混账事,崔氏这才停了和离的心思,可谢昭此人生性风流,又怎忍的了近十月的寂寞,躲着崔氏在外逛了花楼。
崔氏得知此事后,大闹一场,心中却放不下这么多年的感情,又给了谢昭一次机会。
待谢景和出生后,两人又过了几年恩爱日子,生下了谢琬宜,直到崔氏发现谢昭养了外室,她又一次毒杀了那外室。
两人之间终究有了隔阂,崔氏也在这么多年中,看着谢昭身边出现的一个又一个女人,心灰意冷,潜心念佛,为以往手上沾染的鲜血忏悔。
而谢景和,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谢昭不争气,谢太爷又去得早,二房和三房每日虎视眈眈盯着家主的位置,若非谢老夫人偏心谢昭,而崔氏又生了谢景和这个儿子,这谢家家主之位早被二房三房争夺了去。
谢景和幼时便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慧,长相又精致的十分讨人喜欢,只是性子冷,对谁都是淡淡的。
谢老夫人担心崔氏和谢昭两人教坏谢景和,便将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谢琬宜却是崔氏亲自带大的,而她最近几年才觉得亏欠这个未带在身边的孩子
崔氏轻咳一声,嗓音有些滞涩:“不说这些了,景和,母亲今日煲了你爱喝的汤,你快来尝尝。”
语罢,几名丫鬟迅速布置了晚膳,崔氏拿起汤碗,盛了一小碗汤,放在了谢景和面前。
月生暗叹口气,公子早就不喝这些汤水了,可崔氏作为公子的母亲,竟然未曾察觉。
谢景和面色无常喝了几口,并未拒绝崔氏的好意。
崔氏想起近来听到的一些传言,有些迟疑道:“景和,听说,前几日公主去了你的院子?”
谢景和拿着汤勺的手一顿,放下了碗,发出清脆的一声,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状似无常点了点头。
崔氏打量着谢景和的神色,又继续说道:“若是陛下去了,这公主殿下又无兄长可以依靠,倒是个可怜的。”
见谢景和并无异常,崔氏面上挂了几分试探,“景和,你年龄也不小了,先前寻来的画像,你都拒了。那崔修已经与阿琬定了亲,你可有看中的姑娘?”
“母亲,此事不劳您费心了。”
“景和——”
崔氏几次劝解,都没什么成效,此时也有些急了:“景和,你若是有看中的姑娘,便告诉母亲,若没有,母亲看姝儿是个好姑娘。”
谢景和打断了崔氏的念叨,站起身告辞,“母亲,我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
崔氏脸色一僵,也不敢挽留,喃喃道:“那你先回吧,记得要常来看母亲。”
谢景和点了点头,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崔氏盯着桌上并未动几勺的菜肴,心下生出了几分后悔。
张嬷嬷上前一步,崔氏开口问道:“景和莫不是被我给气走了?”
那不安的神态透露出一股非常人的模样,张嬷嬷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安抚道:“小姐,公子只是近来有些忙,您别放在心上。”
崔氏一手抓紧了张嬷嬷的胳膊,张嬷嬷吃痛,却没有挣开。
过了片刻,崔氏又恢复了平静,“景和从不和女子接触,怎会邀公主进府,他莫不是对公主起了心思?”
“小姐,您想什么呢?公子的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公子自小就聪慧,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咱们公子啊,可是比谁都明白。”
崔氏松了口气,只是这心中仍是不上不下的,隐隐带着些不安。
一阵阵强烈的咳嗽声传来,沈知瑶眼圈红红的,手中端着一碗还剩一半的药。
沈钦靠在椅背上,咳得脸色有些发黑,半响,才缓过劲来。
“阿瑶啊,我怕是熬不了多久了。”沈钦声音异常沙哑,手中的帕子也沾了血。
“父皇,您不许说这种话。”沈知瑶赌气的说着,眼睛异常酸涩。
三月的那场大雪,让沈钦原本就不好的身子,又沉重了几分,到了六月,连早朝也停了。
他眼窝深陷,看着异常苍老,眼神却带着慈爱:“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你了。”
李公公偷偷转过身,抬袖抹了把眼泪。
沈知瑶声音哽咽,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父皇,您再多陪陪我吧,阿瑶不能没有您。”
沈钦叹了口气,缓慢将那半碗药喝下,那药带有安眠成分,喝了不久,沈钦便睡下了。
沈知瑶恢复好情绪,拿起沾上血的帕子,出了谨身殿,外面站着随时等候召唤的太医。
沈知瑶将帕子递了过去,那年纪苍老,却精神抖搜的太医看后脸色一沉:“又咳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