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进了内室,两人间隔着纱帘,沈知瑶几次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黄林生眼眸转动,看向纱帘后的女子,他吞了口唾沫,声音沙哑道:“公主。”
他语气又低了下去,方才他想明白了许多事,例如昨夜如果他不曾离开家,他母亲可能不会死,又例如,就算昨日他们侥幸活了下来,周家也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闭了闭眼,道:“我母亲……”
沈知瑶叹了口气,“你母亲我已经派人安置好了。你好好养伤,之后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黄林生从榻上艰难坐起,却牵动了胸口的伤,丝丝血水从纱布中透出,可他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他强撑着身体,道:“公主,我想将母亲带回南渝。”
“可你的伤……”沈知瑶略显迟疑,南渝路程遥远,他又受了伤。
黄林生对此事却异常固执,沈知瑶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心中十分憋闷,黄林生的事又给她了一个提醒,坐上皇位只是最简单的一步,接下来要面临的,却是这些势力强大的世族。
她昨日派人悄悄递了帖子给谢琬宜,眼下到了约定的时辰,沈知瑶连忙催促白福去了春水阁。
下了马车,张掌柜装作不认识明玉等人,派人将她们带进了一间安静的雅室。
沈知瑶方落座,房门就被推开,谢琬宜腰间缠着一把鞭子,衣衫十分轻便,她进了房门,猛的关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怎么想着约我出来?”
沈知瑶原本是想打探那日谢景和受伤之事,只是昨日黄林生出了事,她也没了心思,面色恹恹的喝着手中温热的茶。
谢琬宜瞧她这样子,倒也不觉扫兴,她自顾自落了座,小声问道:“怎么这么冷清,也没请人来唱唱曲。”
沈知瑶撇她一眼,显然是想起上次谢琬宜丢下她一事,谢琬宜也想起了这事,她掩下心虚,道:“你叫我来,该不会是看你摆着臭脸吧。”
沈知瑶幽幽道:“你可知晓昨夜黄林生遭遇了什么?”
谢琬宜正襟危坐,从脑中抽出有关黄林生的记忆,她反问道:“可是放榜一事?”
沈知瑶摇了摇头,谢琬宜身为谢家大小姐,自然是知晓了昨日黄林生落榜一事。
见她否认,谢琬宜又追问道:“那是何事?”
“他昨夜家中遭遇了刺杀,险些死了。”沈知瑶放下茶盏,看着谢琬宜一字一句说道。“他母亲没能躲过,被人杀了,黄林生捡回了一条命。”
谢琬宜罕见的陷入了沉静,似乎想起了什么,反问道:“是周子庭派人杀的”
谢琬宜自小生活在谢家,见多了院中的争斗,脑子也转得快,立即猜出了凶手。
沈知瑶点点头,两人一同陷入了沉思。
她拉住了谢琬宜放在圆桌上的手,试探性问道:“琬宜,你说我会不会也落到这个地步?”
谢琬宜抽出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她话中有话:“现在这世上,谁能动得了你?”
沈知瑶凑近她,难得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态度比往常亲昵许多,她抬头问道:“怎么不会,等我坐上了皇位,我希望世间女子也可以进入学院读书,也可以进入朝堂为官,可这样,定会有许多人反对。”
她小声和谢琬宜说着,透露出了些日后的想法,这话她连谢景和都不曾告知。
谢琬宜听着沈知瑶的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她微眯着眼,定定打量沈知瑶。
沈知瑶又继续道:“你说,若是有许多人反对,这可如何是好啊?”
沈知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琬宜,她此次来的目的是想知晓谢琬宜的态度,毕竟,谢琬宜与崔修有婚约,若是谢琬宜站在她这边,那么崔家日后对她的态度,必定会有所改观。
谢琬宜突然勾起了唇角,沈知瑶一时有些猜不出她的心思,胸口跳个不停。
却听谢琬宜镇静说道:“那些反对的人,把他们杀了就好了。”
她抿了口茶,似乎在说路边的野花野草那般简单,若是挡路了,将它们全都除去就好了。
她声音冷淡,不带有一丝温度,和往日对她的好脾气不同,似乎这才是她内心最真实最残忍的一面。
沈知瑶勾起了唇角,她低声念叨:“杀了?”
谢琬宜这话,真是给了她很大的惊喜。
“有些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之人,死了也就死了,不必心软。”谢琬宜的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响,轰的沈知瑶说不出话。
“只是我有个条件。”谢琬宜的目光看向坐在她身旁的沈知瑶。
沈知瑶沉浸在谢琬宜的话中,半响才直起身,问道:“什么条件?”
谢琬宜眨了眨眼睛,显得十分俏皮,“若是女子真能入朝为官,我要做第一个,你需得给我一个官位。”
沈知瑶笑出声,她倒是没想到谢琬宜会提出这个要求。
她站起身,又坐回了原处,“自然。”
谢琬宜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突然,她开口道:“对了,我与崔修的婚约定在来年三月。”她说着耳尖有些泛红。
沈知瑶有些错愕,“这么快?”
谢琬宜冷哼一声,“我也不想,可母亲催的急,我也没有办法。”
她眼睛一转,笑着问道:“你与我哥哥呢?”
沈知瑶低头,掩饰性的喝了口茶,攥紧了手中的茶盏,“我与你哥哥自然不会成亲。”
且不说谢家对她的态度如何,他身为谢家公子,难道最后还要入宫做皇后不成?
沈知瑶想了想,忙抛下了心中的念头,有些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