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子殿下的身影出现在林中,顾宁熙才后知后觉发现。
“皇兄。”三月里春光正是最盛时,河北战局暂缓,预备了一月有余的春猎提上日程。
从京都出发的围猎仪仗绵延数里,威严不凡。
帝王銮驾被禁卫军拱卫在中央,王公勋贵、文武百官车驾在后,成众星捧月之势。
纵然已经赶路两日有余,队伍秩序依旧井然,不减出发时的威仪赫赫。
春和景明,顾宁熙策马于侯府车驾旁。
自那夜后,再见到昭王殿下前,顾宁熙好生收拾了一番心情。
此次春猎宣平侯府多派族中年轻一辈子弟前来,由顾宁熙的二叔照管。
在仁智宫忙碌两月,工事也一切顺遂,顾宁熙以为于情于理她都该出来放松一阵。
她折了一枝春花赏玩,听身畔有人与她打招呼道:“顾大人兴致不错啊。”河面波光粼粼,闪烁着点点光辉。
顾宁熙笑着道:“殿下是来看我吗?”
她听表兄说起朝中政事,昭王殿下在朝堂上备受冷遇。今日借督看仁智宫之名,他大约是出城散心的。顾宁熙心知肚明,也有意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所以有此问。
“嗯,本王来得不巧?”
“没有,表兄本来也就要回去了。”顾宁熙道,“殿下可曾用过午膳。”
正巧母亲让表兄给她捎带了不少吃食,顾宁熙也尚未用膳,便邀昭王殿下去自己的小院中坐坐。
“好啊。”
顾宁熙在前带路:“午后臣再带殿下去行宫中看看?”
陆憬无不答允。
顾宁熙的小院外栽有两棵桃树,春日里桃花灼灼,景色明媚。
院中布置得很是雅致,因要在此地住上好几月,顾宁熙还是费心收整了一番。
午间的菜式简单,用膳时顾宁熙才想起件要事:“殿下晚间宿于何处?”
陆憬原本想着今夜便赶回城中,但听元乐似有挽留他之意。
不多时李侍郎亦匆匆赶到:“臣拜见昭王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万望殿下恕罪。”
陆憬笑了笑:“本王只是出城随意走走,李侍郎不必介怀。”
昭王殿下此行必定是要视察仁智宫的,李侍郎在来的路上便吩咐人安排下去。他考虑事宜比顾宁熙周全许多,早已想到今夜回京路途劳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须得为昭王殿下预备住处。
然仁智宫内虽有修缮好的宫室,但是不曾布置过,漆料的味道也不曾散去,不宜住人。
他与顾宁熙一面带昭王殿下在仁智宫四处看看,一面寻了机会,私下对顾宁熙道:“顾大人能否把主屋让出来一晚?”
事急从权,顾宁熙点头:“好,那我先回去收拾。”
她的院子是这里最好的,本来应该让李侍郎先选。不过李侍郎道自己有工部其他庶务在身,并不常住这里,便作主把这处宽敞院落让给了她。
小院单门独户,一应屋舍俱全。
这是当下最妥帖的安排,李侍郎恭敬道:“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顾宁熙闻声望去,来的人是齐国公秦钰。他三月初便正式袭了爵位,是同辈世家子弟中的第一人。
顾宁熙与他也是少时的同窗,又因昭王殿下的缘故,他们有几分交情。
顾宁熙笑着点头:“是啊,春景正好。”
她也确乎心情很好,尤其是因为顾宁铮不在围猎队伍中。他被禁闭于家中读书,预备着下半年的科考,少了他在身边聒噪,沿途景致更加怡人。
还有阿姊,阿姊过两年便要嫁入宁国公府。趁着出嫁前尚有闲暇,沈夫人难得允她出府远游,好生享受闺阁女儿家最后的自在时光。
春光明丽,斜映入马车。顾宁婉支起窗子,待顾宁熙近前,她笑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到营地?”
顾宁熙正欲着人去打听,秦钰已接过了话:“按眼下的路途,黄昏时分便能到九云山下。”
顾宁婉有礼道了谢,顾宁熙笑着道:“还是砚铭兄对路途熟悉。”
春风吹拂碧草,繁花似锦。
队伍前端,陆憬第二次收回了目光。
元乐与砚铭也不知在谈些什么,竟能说这么久的闲话。
他其实……也可以大大方方去寻元乐说话。
青天白日,就算被旁人注意到,又不会有人怀疑他们什么。
陆憬握了缰绳,思忖再三,到底是不曾折返。
“太子殿下。”顾宁熙见了礼数。春意盎然时,河北的加急军报飞入朝堂。
二月十六,徐朗深夜率精兵渡河,火烧晋军营帐,打破合围攻势。二月十七,徐朗进逼明州。
又有三州的赵建安旧部斩了朝廷刺史,起兵呼应徐朗,叛军渐连成一线。
新归附不满一年的河北陷入战火,叛军们打着为夏王赵建安报仇的旗号,聚拢起不少民心。徐朗更遣使向突厥交好,请求突厥借兵,战况急转直下。
大晋朝堂上一派肃然,谁也没能想到当初不满千余人的徐朗部众,在短短数月内能壮大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