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命格是可改的。”顾宁熙握了孟夫人的手,“成婚前孩儿与陛下在崇圣寺求过签,大师说只要用心经营,孩儿会心想事成的。”
顾宁熙知道如何令母亲安心。道士的批语已过去了二十年,孟夫人也相信崇圣寺的大师。
母女二人说了一番体己话。尽管是嫁入宫城,但顾宁熙若是惦念母亲,母女二人可时常相见。
孟夫人以帕拭了拭眼角:“明日清晨便要梳妆,你今夜早些睡吧。”
她此行另有目的,孟夫人从袖中取出两本册子,飞快地塞入顾宁熙枕下。
“大婚夜前好生学一学,别什么都不明白。”
她怕女儿羞涩,交代完这最后一件事,很快起身出了寝屋。
顾宁熙吩咐侍女送了母亲,回到卧房后看着枕下露出的书册一角,将其取出。
她沐浴过换了寝衣,靠于枕上闲闲翻看着打发辰光。
这两本避火图画得中规中矩,式样都是寻常。
醒来后的顾宁熙越发郁闷,朝堂上那桩下毒的案子还没有思绪,梦中又给她出了个难题。
所谓立功自保,那么举告她的人在朝中应当有一定的身份,且并非昭王府之人。
不过依梦中景象,应当是直到宫变后,朝局尘埃落定,昭王殿下方知晓她的身份。
眼下暂且不必着急。
原本今日既定有朝会,但淮王殿下中毒一案尚未理出头绪,昭王府还牵涉其中,陛下已下旨取消了早朝,文武百官自行去值房便可。
甫一踏入六部,又是一道消息在顾宁熙耳边炸响。
朝中有人上本参奏,东宫私扩府兵,达两千人之众。
顾宁熙吃了一惊,按制东宫兵马不能超过一千二百人,亲王府是八百。当然,各府府兵私下里免不了有些逾制。顾宁熙在东宫这几年,从来没有想过东宫卫队竟然能扩充一倍。
何主事压低声音:“听说一清早,太子殿下已经免冠跪在太极殿外请罪了。”
后半句话他不敢提,但顾宁熙明白他言下之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看上去很像是昭王府的反击。
接连两桩大案,事涉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位皇子。满朝文武难免揣测纷纷,陛下究竟要如何决断。
北风呼号,冬日里的阳光照着,仍抵不过瑟瑟寒意。
太极殿中,奉茶的李暨踟蹰再三,忍不住劝了一句:“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在外跪了两个时辰了。”
这外头天寒地冻的,身子骨再好的人怕也受不住啊。
御案上挑出了几封奏疏,太子私蓄府兵一事晨起才曝出来,午后就多了这许多弹劾太子的奏案。
若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谁能相信?
连御史台中,都有不少人听命于昭王吗?
天色阴沉欲雨,明德帝闭了闭眼:“叫太子进来。”
“是,是。”至于顾宁熙,仁智宫是李侍郎和她主持修建。所以为数不多的随行官员名录中,顾宁熙位列其上。
冰面厚实,光滑如镜,映照出三道人影,无端地有些拥挤。顾宁熙喜爱冰嬉,只不过平日在京都没有什么施展的地方。所以昭王殿下递了帖子,她欣然便应邀。他们才在湖畔的一处阁中换了冰鞋,便有王府侍从匆匆来禀:“世子。”
甄源在朝中亦领有要职,还兼了兵部行走。他办事一向稳重勤恳,听闻有政务,暂时便收了玩心。
他道:“殿下,臣去去便回。”
陆憬的语气不无遗憾:“正事要紧,不必着急。”
甄源一礼告退,又因为自己扰了大家的兴致,对顾宁熙歉疚地笑了笑。
等他离去,陆憬又吩咐侍从退远些。冰面上便只剩了他和顾宁熙二人。
他对顾宁熙笑道:“我们先去玩。”
顾宁熙点点头,毕竟也不知道甄世子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段日子朝中动荡不安,连顾宁熙这个早已被边缘化的太子一党,都有人到她面前旁敲侧击打听消息。
在地方,并州新叛,陛下双管齐下。杨庆不久就被部下斩杀,一场反叛就此平息。
而朝中,太子仍幽闭在府,连除夕家宴、元旦宫宴都未被允许参加。
整个新年过得混乱而又忙碌,支持太子的朝臣、宗亲,还有后宫妃嫔全部轮番向陛下求情,请求宽恕太子。
顾宁熙客观审视之,从并州一案爆发到现在已过去了近一月,陛下迟迟没有降旨,应当仍是舍不得废黜太子。
陛下之所以一直冷待东宫,不过是想堵住悠悠众口。
最后的结果应当还是轻拿轻放,朝局再回归平衡。女儿在工部,孟夫人虽盼着她能早早恢复女儿身嫁人,但女儿有所建树,她也一贯是为她骄傲的。等看着熙儿用完了甜汤,孟夫人嘱咐道:“天色不早,早些休息。”
顾宁熙点点头,送了母亲出屋子。暗沉沉的天牢中,专门羁押皇族的牢狱尚算清静整洁。
两日过去,陆忱仍旧了无生气地缩于床榻中。高高在上的亲王一朝沦落,双足戴了镣铐,右臂伤处已被妥当地处置过。
听见牢房外的脚步声,他也只是掀了掀眼皮,丝毫不意外。
“母后来了。”
如何处置他,父皇果然还要再犹豫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