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朗声:“本王有要事回禀父皇,不容耽误。”他盯着李暨,“若是换了太子和昭王在此,李总管焉敢如此拖延?”
看清淮王殿下眸中厉色,李暨一礼:“请殿下稍候,奴才这便去通传。”
少顷,太极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陆忱阔步入内。
明德帝整衣端坐龙椅后,丝毫不像是才起身的模样。
“父皇,”陆忱单膝跪于地,“孩儿漏夜入宫,惊扰父皇,实有要事相禀,请父皇屏退左右。”
明德帝无声挥手,李暨带了殿内侍从退下。
“你且说来。”
陆忱道:“父皇也知,儿臣与太子皇兄、还有昭王兄之间有所龃龉。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在昭王府中安插有心腹。昨日儿臣获悉密报,昭王兄私蓄府兵,欲在今夜兵谏夺位。儿臣惊骇交加,特来回禀父皇。”
明德帝沉吟:“此事你可有证据?”
陆忱双膝下跪:“有昭王府主事萧参的口供为证。”
明德帝看着面前的儿子:“昭王府府兵不过八百,宫中禁军上万,他如何能有胜算?”
“昭王兄自诩用兵如神,况且禁军中已有他的内应。”
“也罢,”明德帝缓缓道,“既然还未兵戎相见,朕召昭王明日入宫。等朝会上,你当面与他对峙。”
“父皇,”陆忱急急忙忙向前膝行几步,“机不可失!倘若昭王兄听到风声,必定会有所准备。一日的功夫足够他抹去所有痕迹,届时反而成了儿臣诬陷。请父皇下诏,即刻命昭王入宫,万不能再犹豫了!”
“忱儿,”明德帝声音平静,却暗含警告,“你是要做父皇的主?”
父子二人对望,陆忱手放于腰间。
“恐怕今日,孩儿恕难从命了。”
“铮”然一声,寂静的殿宇中,长剑齐刷刷出鞘。
第74章监国
拂晓时分的皇城笼罩在一片薄雾中。
太极殿内,被挑落在地的长剑森然闪着寒芒,映照出陆忱略微张皇失措的脸。
他环顾着包围在他身前的两列带刀禁军,又望重重禁军后父皇冰寒的面色。
纵然已登基多年,但明德帝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开疆拓土。三步之内,怎可能轻易让人挟持了去。
他将宝剑送回鞘中,语气已然失望至极:“诚钰,你今日是要做什么?”
若非亲眼所见,他还是不愿相信素来在他们面前乖巧孝顺的幼子竟潜藏如此狼子野心,妄图挟持君父,犯上作乱。
“陛下,淮王殿下来向您请安。”
太极殿内,李暨恭敬通传。东宫被废,朝堂风云突变,陛下心情大起大落。李暨专门叮嘱太极殿上下,当差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今日的午膳陛下只用了几口,太医为陛下换了安神开胃的药方,日日都来为陛下请脉,望陛下保重龙体。
“就说朕睡下了罢,”明德帝暂不愿见淮王,“去告诉诚钰,让他多去陪陪他的母后与兄长。”
“是,陛下。”今日并非休沐,但趁午间悠闲,顾宁熙悄悄从昭王府溜出去一阵也无伤大雅。
表兄已经在茶楼等她,他才从西山兵营换防归来,这几日都在家中休息。
陆陆续续看了两月的宅院,他们已经选定了兴庆坊的一处院落。
原本他们一同凑了三百贯钱,但这个价位的宅院顾宁熙总没有挑到合心意的。原本想着将就先买一处,但商行的人近日带顾宁熙相看了这处新院子。房主南下经商周转不开,急于将宅子套现,统共三进的院落只要价四百贯。
这处宅子顾宁熙仔细看过两回,无论是从位置或是布局都挑不出瑕疵。不仅南北开阔,通透敞亮,西侧还连了一处小花圃。尤其顾宁熙检查过屋中的梁柱,用的木材都非常扎实,并不曾偷工减料。且这处宅子平日少有人住,没有太多磨损。
顾宁熙是工部出身,买房置产乃是行家,孟庭相信她的眼光。连商行的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小郎君不好糊弄,不敢在她面前耍滑头,推荐过来的宅子都不错。
“与其用三百贯买一处两进的宅子,倒不如花四百贯选这座三进的院落。表兄觉得如何?”
顾宁熙拨着珠算盘,怎么看都是后者更划算些。
孟庭眸色温和:“依你便是。”对方开价四百贯,他们这些日子与房主反复议价,商行的人也从中斡旋。最后约定双方各退一步,三百七十贯。
顾宁熙和孟庭各自添了余钱,总共能拿出三百五十贯。
对面全要现银,且是一分都不肯再让的。顾宁熙掬了捧清水,知道又是顾宁铮那个草包在作怪。他惯爱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损人又不利己。
也是她自己行事有欠妥当,仗着今日不必当值,昨日睡得太晚了些。
看眼下这个时辰,昭王府中的宴席都快结束了。
顾宁熙揉了揉眉心:“先替我更衣吧。”他也不知今夜为何心绪不宁,闭上眼便是元乐酒醉的模样。
后半夜月光倒好,照亮了寝殿一角。
两日来送入昭王府中的寿礼都已造册搬入库中,寝殿北面的博古架上唯独新添了一样物件。
檀木所做的水车摆在中央最显眼处,二十三个小竹筒在机关推动下依序转开。
新升至最高处的竹筒,上面雕的是万回。这位能够预卜休咎、排难解忧,保护行旅之人回乡团聚的神仙,似乎也解答不了昭王殿下今夜的困惑。
“是,大人。”
要穿哪套衣裳顾宁熙昨日便已选好,吟月依她的吩咐,取来那套天青色绣折竹如意纹的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