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所里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马车声。
简接过信,她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优雅而带着无形重量的字句。
简看完,将信纸轻轻放回我面前的桌上。
“你父亲病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母亲那句“责任与体面高于个人喜好”上。
那熟悉的字句像无形的绳索,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去年的圣诞,我还能用工作繁忙搪塞过去,今年……母亲的信,字字句句都敲在“责任”二字上,由不得我再逃避。
“上周三的事……现在才来信。”我低声道,心里有些难受。
父亲的脾气向来强硬,能让他“受了刺激”以至于需要卧床静养的,恐怕不是什麽小事。还有那含糊其辞的“庄园怪事”……莫名地让人心头不安。
“你怎麽想?”简直接问道。她从不拐弯抹角。
我擡起头,看向她。
简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一如既往。
她不会劝我回去,也不会阻拦我。她只会支持我的决定。
老滴答不知何时已悄然将一杯热茶放在我手边,蒸汽氤氲上来,模糊了一瞬视线。
“我得回去一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带着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疲惫,“至少……得看看他到底怎麽样了。”
那毕竟是父亲。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少争执和隔阂……
简点了点头,没有意外。“什麽时候走?”
“母亲要求下周一,18号,最早一班车。”
我拿起那张附在信里的汇票,薄薄的纸片,却像承载着整个家族的分量。
“还有几天时间,处理一下手头的案子。”简的语气恢复了日常的利落,目光扫过我桌上堆积的文件,“能交给我处理的,就交给我。”
老滴答在一旁,补充道:“本小姐,需要我为您预订火车票吗?还有,萨罗郡的天气比伦敦更湿冷,希望您务必带上厚实些的大衣和围巾。”
“麻烦你了,我会的。”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我端起茶杯,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没能完全驱散那份萦绕不去的忧虑。
窗外的伦敦,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彩灯在薄暮中开始闪烁。
而我的思绪,却早已飘远。
……
虽然我坚持在和简学习驾驶新式汽车,但在有限的时间里,我所会的仅仅只是将车子开动。当然,过程和目的地完全未知。
所以,不要指望着我能够开车从伦敦到萨罗郡。
临近圣诞的火车站里来往的人衆多,寒冷的天气又让人保持沉默。
月台冷得像冰窖,巨大的蒸汽机车头喘着粗重的白气,像一头蛰伏的钢铁怪兽。
车厢里还算暖和。我找到靠窗的硬木座位坐下,皮箱塞进脚边。
窗外是忙乱的月台,送行的丶告别的丶吆喝的小贩。
我拒绝了简陪同我回家的事情。
让简踏足本家庄园?
想象父亲见到这位我的挚友兼搭档时的表情,还有母亲那不动声色的审视……
面对那座古老的庄园和它森严的秩序,简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挑战,一种我目前无力承担的“刺激”。
更何况,我也不愿意简因为我而受了我家人的批判。
汽笛猛地拉响,尖锐刺耳。
车身一震,缓缓动了起来。
月台开始平稳地向後退去,速度越来越快。伦敦杂乱的屋顶丶高耸的烟囱丶模糊的节日装饰,逐渐被甩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