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燃着地龙的里屋,她拍掉衣绸上的雨水,正面迎上贺斐之审视的目光,躬身作揖。
“大理寺左寺丞韩绮,参见贺大都督。”
“你倒是敢认。”
“不认,大都督就会放过罪臣吗?”
相比犯事后不停为自己辩解的人,贺斐之更欣赏韩绮的胆识,“女子入朝为官并不稀奇,也不会被诟病,但你错在,以假身份潜伏在朝中谋取私利。”
“私利?”
“不是吗?”
韩绮仔细想了想,确实是为了家事,属于私利。
然,贺斐之话锋一转,给了她台阶下,“但沈骋的案子,是冤假错案,你的出发点,也情有可原。”
听出对方话里的松动,韩绮仍不敢掉以轻心,自己和妹妹的安危攥在这个男人手中,与他谈条件,自己又有多少筹码?他会稀罕吗?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才会推开堆积如山的公事,千里迢迢赶来此处?
答案不言而喻。
自己的筹码是茵茵,他稀罕的是茵茵,他最想要的也是茵茵。
一个手握大权、功高盖主的朝堂重臣,为情得了相思疾,局外人再迟钝,也能明白,他动了真情,不受自身控制。
可自己不能出卖妹妹,即便万劫不复,陷入囹圄。
自己是在逃犯,但妹妹不是。
“明人不说暗话,贺大都督给罪臣一个痛快吧,想如何处置我姐妹二人呢?”
阮茵茵也适时地瞧了过来,红肿的唇还泛着水泽,在灯火下异常瑰魅。
贺斐之直起腰身,示意韩绮上茶,有细谈的意思,也暗示了回转的余地。
韩绮看向阮茵茵,微微扬唇,似在安抚她的情绪,随后走到书架前,取下茶罐,“寒舍最好的茶就是这罐白毫银针,还望大都督不要嫌弃。”
“正合本督口味。”
贺斐之瞥了阮茵茵一眼,接过韩绮双手呈上的五彩瓷瓯。
三碗盖瓯上桌,韩绮扯过圈椅坐在贺斐之斜对面,示意阮茵茵坐在她身边。
“我站着就好。”
要不是想知道贺斐之要如何处置她们,阮茵茵都不想留在屋里。
韩绮又端上精致的点心,邀请贺斐之品尝。
女儿家喜欢的吃食,贺斐之没有兴趣,但也侧面瞧出,韩绮对阮茵茵的宠爱,吃穿用度上没有亏着。
不过,阮茵茵不是蜜罐里长大的,吃的了珍馐肴馔,也吃得下淡饭粗茶。
贺斐之既心疼又无奈,放下盖瓯,切入正题:“你可自由抉择,跟我们回皇城,或是留在此处。”
乍听之下是偏袒,实则带了强势,韩绮也放下盖瓯,没有让步:“我不会与茵茵分开。”
“那一起回去。”贺斐之并没觉得为难,“大理寺那边,不会翻旧账。”
意思是,他会妥善安排好一切,可让她无后顾之忧。
但这是用妹妹换来的,韩绮恰好逆骨,“茵茵不会回皇城。”
贺斐之呵笑一声,冷了语气,“那本督告知你,直到陛下亲政前,茵茵都要留在皇城贺府,留在本督的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