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抓药的小丫头跑了回来,满头是汗。
云昭将药材逐一摊开在桌上,配药的空当,跟严嬷嬷要了一串品相寻常的珍珠,碾碎几颗作细粉掺入其中,又命人去唤仍在门外忙碌的莺时。
莺时应声而入。
她脸上已薄薄敷过一层药,瞧着红肿略消,但被扇子刮出的伤痕仍狰狞可见。
她一进来,就跪地谢恩:“今日在府中,幸得姑娘妙手修复羽簪,奴婢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殿下将奴婢赐给姑娘,从今往后,莺时就是姑娘的人了,愿效死力!”
“什么死不死的,这话没意思。往后不要再说了。”云昭扶她起身,“从今往后,我们都要好好地活。”
她将新调的药膏装入一枚圆盒子,递给莺时:“女孩家的脸,还是别留疤。”
“多谢姑娘……”莺时珍惜地双手捧住药盒,眼眶骤红:“自奴婢娘亲去后,再无人待我这般好。”
严嬷嬷在一旁看着,亦不由动容,她忍不住出声劝道:
“姑娘,纵一时见不到夫人,院里人事也须尽早安排,丫鬟婆子总该采买几个,纵非自幼相伴,也强过让那边塞人进来。”
“嬷嬷,近来京中可有什么瞩目的盛事?”云昭眸光微转,轻声问道,
“类似今日义母这般宴席,能引得京中勋贵尽数到场的。”
严嬷嬷细细思量片刻,回道:“京城贵人云集,各类宴席自然不少,宫中饮宴,老奴所知不详。但若论宫外,能及得上长公主殿下这般规格的,月内倒是没有。
若说最热闹、最引人瞩目的,当属下月初八碧云寺的佛诞法会。
届时不仅满城百姓会前往进香祈福,京中诸多勋贵人家,乃至皇室宗亲,也大多会亲临拈香,祈求佛佑。”
云昭心念微动:“义母赠我的那张彩笺……”
“正是为此!”严嬷嬷语气肯定地补充道,“小姐有所不知,碧云寺的闻空大师有道是‘十年一卜,只批凤命’。
往前数十年,有幸得大师批语的那两位贵女,后来皆印证了皇后之尊!
而今年,这莫大的机缘,便会落在佛诞日奉上第一炷香的贵客身上。”
云昭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原来如此。
这一世,姜珩未能如前世那般,在屠灭清微谷后,顺利将她这个“养料”掌控在手。
没了她这具身负凤格、可供掠夺的躯壳,没了那枚至关重要的玉佩,他们自然要另辟蹊径。
姜绾心即便顶着尚书嫡女的名头,又得了太后几分青眼,但京中贵女如云,仅凭这些,想要稳稳踏入东宫,还远远不够。
若能得佛门高僧一句“凤命天定”的批语,戴上这层“天命所归”的光环——
才是足以让她压倒所有竞争者,拥有让东宫乃至朝野都无法质疑的有力筹码。
难怪姜绾心今日看她时,眼神深处藏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嫉恨与焦灼。
无论是姜绾心,还是她身后的姜家,都绝无可能甘心让这象征后位的“天命”,落在她这个突然归来的真正嫡女头上。
云昭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却冰冷的笑意:“也好……这样就更有意思了!”
既然这是姜绾心梦寐以求的,是姜家不惜沾满鲜血也要为她铺就的青云路——
那这所谓的“天定凤命”,她云昭,还就偏要亲手碾碎,从她手中夺过来!
她抬眸看向严嬷嬷与莺时,迎着两人略显困惑的目光,语气淡然却意味深长:
“看来,今晚这家宴,注定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