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从没去想过,有一天能在幸福面馆和陈樾各自光鲜亮丽地碰见,是假的。
在迟小满对于这个场景的设想里——
一定是深夜,幸福面馆挂着那盏黄旧老灯,头顶飞蛾纷飞,她会和陈樾面对面坐着,各自客客气气地道声“你好”,最后再和和气气微笑着分开。
像两个人都放下那不值一提的旧过往,各自过上十年前做梦都想要的坦荡新人生,有了最合适的结局。
可真要到了这天。
迟小满却发现——如果不是陈樾主动和她打招呼,并且不计前嫌地邀请和她坐同一张桌子,自己可能连声“你好”都说不出来。
这大概也是她即使想好如何应对,却也始终避着,不敢再踏进这条路的原因。
饭桌上。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被端上来,这么多年老板只涨价两块,份量却没半点偷工减料。水蒸气在她们中间飘摇,模糊了对上的视线。
最开始她们没人说话。只有旁边那桌有人窸窸窣窣地讨论着——
“这边什么时候拆的?”
“就这一两年吧。”
“刚拆的?”
“对啊,听说这香水巷楼里有个钉子户,好几个月都挺着不让拆。到去年年底才总算签了字。”
“这不,这钉子户一签字,那地下室前几年还住了不少北漂小年轻,也都一窝蜂地像蚂蚁逃难那样搬了出来,一眨眼,楼也就建了起来。”
迟小满低头,拿起筷子,想要去把自己那碗面挪过来。
却连碗边都没碰到——
因为在那之前。
陈樾把自己那碗加了两个鸡蛋的面推过来,送到她面前。
把她那碗光秃秃的面推走,才轻轻地说,“都已经是大明星了,还不给自己加个蛋吗?”
迟小满愣住。
不知怎么被那水蒸气蒸热了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意思,方阿云的话她能随心所欲地接,陈樾的话她却无从接起。
迟小满低着脸不敢去看陈樾。
从筷子筒里找了两双一次性筷子出来,拆了包装,慌慌张张想要递过去。
却又收回来。
仓促刮了刮筷子上的碎屑。
重新递过去。
又怕陈樾嫌她手碰过不干净。
便又瑟缩着想收回来,顺便拿双新的没拆封过的给陈樾。
陈樾倒是没多在意,在她去找新的之前,从她手中接过了那被她仔仔细细刮去木屑的筷子,
“给我吧,我没那么娇气。”
迟小满慢慢收回手。
才盯着自己面前那碗加了两个鸡蛋的面,语速很慢地说,
“我可能……就是习惯了。”
陈樾的动作一顿。
迟小满没继续说话,只低头咬了口热软软的鸡蛋。
本以为陈樾会安安静静和她吃完这碗面。但可能是这么多年未见,陈樾让人如沐春风的本领又增强。她停了会,又用那种听起来像电影镜头外面的画外音台词的柔软语调,说,
“你是不是又瘦了很多?”
声音很轻,听上去不是要求,也不是教训。只像年长者真心实意的关心,暗示她这个习惯并不算是太好。
“有吗?”迟小满没去看陈樾的眼睛,也不敢去确认陈樾看向她的眼神到底是关切多,还是于心不忍更多,“可能是前阵子太忙了。”
“那身体恢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