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好吗?”
声线模糊,语气温情,像是最普通的问候。
四个字。
让迟小满猛然从梦中惊醒。
绝对不是电影里中的任何一句“台词”。
是陈樾。
她不可能认错。
也不可能混淆现实和梦境。
那一瞬间,几乎全身血液倒流,逼得她惊悸不安,像瘫软液体,被凝固在病床上。
可就这一句。
病房外再没有声音传来。
方阿云没有说话,她本来就不会说话。
陈樾也没有再开口,可能是在认真辨别方阿云给她的信息。
迟小满在病床上茫然眨眨眼,脉搏几乎要跳出来。
但病房外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方阿云关上门,重新走进来,再次帮她掖紧被角。
迟小满才迟钝意识到——
原来陈樾没有进来。
在电梯里碰见,因为她不得不暴露自己,又因为她而不得不提前下电梯,现在还特意过来问候,已经是陈樾的通情达理。
要真再进来和她打招呼,她们之间又还能说些什么?
凝固血液重新流动,聒噪热意渐渐褪去。迟小满缓缓松开揉紧被单的手指,逼自己舒出一口气,不必再纠结那一句普通问候。
方阿云大概以为她睡着,进来之后也没说话,只帮她把电视机声音调小了些。
迟小满紧闭着眼,冷汗和自以为是的窒闷渐渐褪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绪起伏让她精力不济,没过多久,她又沉沉睡过去。
这次没做梦。
也没听到更多杂音。
再醒来的时候,天好像亮了,又好像没有。vip病房的落地窗外灰蒙蒙的,有点发蓝。
有个影子背对着她,朦朦胧胧地站在那里。应该是方阿云。
迟小满觉得口渴,费力地张了张唇,打算喊她给自己倒杯水——
但还没出声。
像是心灵感应。那影子突然回了头。
是个女人。
隔着一层窗帘绿纱望她,黑长发飘摇,看不清脸。
迟小满愣住。
女人停了一会,缓缓走近,迷蒙间似乎正在冲她笑,
“你是不是剪头发了?”
声线藏在雨声里,低低又柔柔,
“还挺好看的。”
后来迟小满回忆起这段重逢,总觉得多年未有交集,陈樾的开场白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像寒暄,像关心。以至于让她险些以为,这是陈樾对她的报复。
因为十年前。
在二零一三年那个热到黏腻的盛夏,地下车库改造的出租屋只要每个人四百块一个月。
陈樾天天戴一副墨绿厚板材的扁圆眼镜,一晒太阳皮肤就发红,但每次路过旧货市场,都会在烈日下逗留,花心思给迟小满淘上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迟小满整天素面朝天去跑组,一到阴雨天就长湿疹,也总是担心身体不好总在半夜里咳嗽的陈樾沾上厨房呛人烟火气,每次炒菜都把陈樾推出去,却也每次下面都要偷着给她多卧个鸡蛋。
她们当时不问将来,义无反顾相爱,后来又不得不走向分手的结局。
甚至……
还算是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