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两瓶啤酒放在旁边,默默用打火机,给他点上一根新的。
他一边咳嗽,一边倔强地接过新的香烟,猛地吸进去,然后猛地弓起背咳嗽。
一声声,咳得肺都要碎了。
他却固执地抽着,让烟迷了眼睛,咳得脖子通红。
原本不该这么沉默的。
可此刻林软星也没说话,只是听着他咳嗽,静静坐在他旁边。
他的左手还牵着她的右手,十指相扣。
随着他的每道咳嗽,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在用力,抓地那么紧,那么疼。她的手仿佛是他唯一的支点,只要松开,他就会径直倒下去。
她没出声。
任由他牵着,安静地坐着。
原本她计划着两人在网吧通宵,但经历刚刚的事后,她已经没了打游戏的心情。
裴响没心思,她更呆不下去。
镇上的网吧费用很低,三块一小时,但他们连一个小时都没坐满就离开了。
网吧老板退给她27块,她像宝贝似的捂好,放在了口袋里。
这是他们身上仅有的钱了。
他们去不起宾馆,但她也不想就这样回去。
于是她找了块空地,拉着裴响坐下。
人群散去后,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附近的小卖部开着张,昏黄的灯光远远照射在空地上,照亮着裴响的面庞,朦胧清冷。
她想,如果她不开心的话,她会给自己买酒买烟。
于是她将所有的钱都拿去小卖部,买了两瓶啤酒和一包香烟,再顺了个打火机。
现在,身上是一分不剩了。
她喝着火辣呛人的啤酒,而裴响抽着烟。
一个烧心,一个烧肺。
如此怪异,又如此和谐。
林软星都觉得奇怪。
明明他们来镇上是为了开心地玩,结果现在莫名的,陷入无边的沉默中。
谁都不说话。
好安静。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晚风吹过来,还有被太阳晒干的稻草味。
以及烟花消散后的硫磺味。
那阵烟花放了大半夜,周围都是烟花掉落的碎屑。
林软星低着头,用脚踩着那些碎屑,将它们分开,合拢,分开,又合拢。
今天小镇格外热闹,连店铺都推迟了打烊时间。
但夜深后,寂静还是如期而至,街上的灯一盏一盏灭,连周围的窗户上也不再亮着灯。
街上空荡荡的,那辆破烂的自行车锁在柱子旁,无人问津。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沉闷的宁寂。
月亮爬了上来。
皎洁的月光照在面前的空地上,将树影斑驳地洒在脚跟前,风一吹动,地面就像波光粼粼的河流,泛着星星点点的光,如琉璃般炫目。
啊,明天又是个大晴天。
林软星想,侧头看向旁边的裴响。
他的鼻梁被月光照得泛白,细碎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有那双薄唇翕合,猩红的火光在他唇间明灭。
她忽然好奇,裴大爷去世那晚,他是不是也这样静默地坐着。
仰头看着月亮,发呆。
不。
他比月亮更沉默。
那天下着大暴雨,他没有看见月亮。
他抬头只能看见一片黑。
林软星默默注视他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