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扯着嗓子,用手比划:“你——那木头——卖了多少钱?”
明明人家听不见,外婆还非得喊出声。
好像她只要喊得够响亮,裴响就能听见似的。
裴响也跟着比划着手势,外婆就一字一句念出来:
“收破烂的……说……说啥了?说……这木头不值钱……给了……两百?”
听完他的陈述,外婆情不自禁拍了下大腿,叹气道:“哎哟!你这傻孩子,这是被坑了哇。”
两人开始就这个木质屏风到底值多少钱比划起来。
虽然无声,却显得很激烈。
林软星看见窗户逐渐升起雾气,朦胧不清。
风雨欲来,天色晦暗,风吹起他的衣袖,露出他被遮挡住的脸。
灰扑扑的,有些像陷落沼泽里的月亮,淤泥中透着股干净清澈的气息,与这阴沉的天色格格不入。
聊完天后,裴响终于挪动脚趾,准备走了。
临走前,他特意将包子往外婆面怀里推了推,免得她抓不紧,掉落在地。
他走的时候也很匆忙,甚至没再往院子里多看两眼。
像是院子里有什么虔诚的神明,连抬眸都很小心,始终垂敛着眼帘,收拢视线。
外婆站在门槛边,佝偻着背影。
看着远走的裴响,默默叹气。
风也吹动着她两鬓的发梢,一根根蜷曲又凌乱的苍老发丝,颤巍巍地在风中摇晃。
林软星发现,她好像白发变多了些。
今天裴响太忙,没来得及挑水。
外婆也懒得生灶,直接将裴响带来的包子放热水盆里暖了暖,然后喊林软星下楼来吃晚饭。
林软星穿着拖鞋慢悠悠下楼。
有几分慵懒,有几分随意,还有几分不情愿。
她的思绪在神游。
从裴响从门前离开那刻起,林软星就总觉得自己心情复杂,有种不知道该想什么的感觉。
很无故,但又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外婆将蒸笼从热水盆里捞起,将塑料袋抽离,白乎乎的包子冒着热气摆在桌上。
一个个,虔诚的像在上贡。
林软星抓起一个韭菜包就往嘴里塞。
咀嚼了两口,忽然没了胃口,就将咬了一半的包子放回桌上。
外婆刚皱着眉,想让她别浪费粮食。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从围裙里翻出一串钥匙。
“响响这孩子,老是丢三落四的。我就说这包子怎么这么沉,原来是又把钥匙落下了……”
外婆嘀咕着,将钥匙串捧起递到林软星面前,说,“星星,能不能帮我把钥匙给响响送过去?”
这次,外婆特意用卑微的表情看着林软星。
浑浊的眼珠里透着丝丝哀求。
林软星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恳求。
她高高扬起头颅,本能地僵硬在空气中,一时间无法摇头拒绝。
她瞥了眼钥匙,看了眼大风刮过的天空。
将钥匙从她掌中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