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来说,就是极致的安静。
从前,这里有太后,皇后,贵妃,嫔御,皇子,公主……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但是等到皇帝从幽州回来之后,这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只剩下了帝后与皇太女。
梁立烜的意思是他们一家三口继续在大中殿内住下。
而月儿,等到十岁之后再搬出去,住到单独的储君所居的东宫之内。
观柔想了想,同意了下来。
如此一番,这座偌大的宫殿里当真是要十室九空了,宫里除了大中殿里住着主子,其余的地方压根就无人居住。
皇帝却说这样才很好。
他说:“从今往后,这里既是禁宫,更是你我共同的家。只有我们一家三口住在里面才好。”
赵观柔亦是颔首:“等到不几年,月儿就会搬出去了。再过数年,她自己生养了儿女,咱们做了人的祖父母、来日还要做人的高祖父母,这宫里岂不就都是咱们的儿孙了?届时自然是热闹的,我心中都等不及盼着了呢。”
说着她还调笑似的瞥了梁立烜一眼,“住着孙儿孙女们,可比住着陛下的妃妾嫔御们要更有趣些的吧?”
梁立烜其实很喜欢她这样同自己玩笑,似乎过去的所有事情都真的被她放下了,所以她才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和他说笑。
想到观柔话中所描绘的儿孙满堂的热闹场面,梁立烜的心亦为之鼓动雀跃,满腹的期待。
他握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与她一起步入大中殿内。
因为这位女主人的到来,大中殿内的各色布局和陈设摆件也变化了许多。
在皇帝的寝宫之内,还特意放置了一张极大的立身镜,还有一张装饰十分奢华精美的梳妆台,梳妆台边还专程置了两排的柜子,专门用来存放赵皇后日后梳妆时所用的脂粉和首饰。
左边的柜子里是各种上等的胭脂水粉,右边的柜子里是梁立烜命匠人们日夜不停地赶工所赶制出来的珠翠首饰、簪钗步摇,琳琅满目,一应俱全,而且无不是最好的、最珍美的。
至于内室更里间的地方,又是一整排金丝楠木的大柜子,皇帝说,里面是专门放赵皇后平时的华服裙裳的。
而且只放赵皇后一个人的衣裳。
伺候在一旁的女史连忙说道:“这内室的柜子里,放的只是娘娘应时节爱穿的几件衣裳,别的不合节令的衣裳,宫里还有专门的殿阁存放。陛下还特意为娘娘一人单独置了一个三服官,只为娘娘一人准备衣裳,都用最好的贡上来的料子,命宫里的画师单独为娘娘一人准备衣裳的花样。这缀在衣裳上的珍珠宝石,又有另外专门的人去……”
听得赵观柔一阵头晕。
她连连摆手:“不必这么奢靡,简单随心些就好了。本宫也需不上那么些的衣裳。”
穿的过来么。
女官和徐棣等人都连忙摇头说不成:“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好不容易才回宫里,陛下自是恨不得什么好儿都捧到娘娘跟前来的,娘娘也本该受用这些才是。”
观柔顿了顿,忽地抬眼又望向适才那个女官。
“你说,陛下为本宫特意置了位三服官来做本宫一个人的衣裳?连本宫衣裳上的纹样,也是请宫里专门的画师来绘的?”
那女官连连点头应是。
观柔于是又问:“那陛下平素的衣裳,又是在何处置办?”
皇帝的衣食起居,徐棣知道的更清楚。
他上前回了赵皇后的话:“陛下平素不喜华服美衣,只两身寻常的衣裳来着换罢了。”
赵观柔摇了摇头说这不成。
“不若,以后陛下的衣服,就和本宫的放在一起置办准备吧。只是本宫心里有一件事,可否让宫中的画师描绘衣裳纹样的时候,将陛下和本宫的衣裳放在一起描绘?譬如说,若是给本宫制了件绣着翠竹的新衣,便顺带着为陛下也做一件一样的吧。届时本宫和陛下一起穿出去……”
观柔慢慢踱步走回梁立烜跟前,笑着勾了勾他的衣领,“不是看上去更像是夫妻情好么?”
赵皇后的这句话显然更得皇帝的心意,只是只言片语,就哄得皇帝对她笑得格外温柔宠溺。
一时间让这满殿的人心下都颇为震撼。
多年的禁宫生涯,除了面对从前的皇太女之外,他们其实从未见过皇帝这样对着一个人笑的样子。
从前的皇帝,即便是面对着他的“母亲”郭太后,也很难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的。
只有赵皇后有本事让皇帝笑出来。
而赵观柔的这句话也的确让梁立烜的内心颇为感动。
他现下忽然发觉赵观柔身上其实是添了一重本事的。
她极为擅长用这样的本事来让他“快乐”,让他从内心里开始就依赖上她。
多年以来,即便身为帝王、富有四海,但是其实他也已经很长很长时间不曾品尝过快乐与愉悦的滋味了。
自她去了之后,数年以来他便觉得似乎这人世里都没有什么滋味和意思。
倘若不是因为身为人父,还承担着养育月儿的职责的话,也许他根本都撑不到这一天。
但是自从他的观柔回到了他身边之后,他却总是可以在她的三言两语之间感受到人活着真正的滋味。
她随口说一句几十年后这宫里住着的都会是他们的子孙,就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有厚度的,为此开始满心期待着。
她随口说一句以后想要和他穿同样颜色和纹样的衣裳,他的心也会如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鼓动着欢欣雀跃,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些衣裳全都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