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汤药,梁立烜还是若无其事地一碗接着一碗继续喝下去,面不改色,连眉头都不曾皱起过半分。
然而最后这一阵最短暂的平静,只停留到了龙徽十三年这一年的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是上元日,宫里自然更是百般的热闹。
梁立烜身上再不快,也还是强撑着出席了宫宴。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伤疤,想起那一年她身死之前的那个上元日,他将她一人丢在合璧殿里,没有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共享这大邺的万千河山富丽。
所以,余生的每一年上元日,他都想和她一起度过。
不堪回首的往事,都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上元之日,百官宗室莫不毕集,邺宫之内热闹更甚除夕之夜的景象。
赵观柔在宫宴上亲自捧着一碗汤圆子给他吃了,梁立烜心中受宠若惊,一时连手都喜悦得颤抖不止。
许久不曾感受过她这样的温情,即便他的胃或许已经溃烂得吃不下什么食物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吃完了这一碗汤圆子,甚至连汤汁都喝了干净。
她给他递了一碗汤圆子,他眸中便泛起了热泪。
这一晚的宫宴一直欢庆到很晚很晚,众人酒酣兴尽,赵皇后便说宫中的宫室多有空的,就留着这些文武大臣和宗室亲眷们在宫里住一夜,也不是不成。
她则亲手搀着皇帝回到了大中殿内。
梁立烜还在回味着赵观柔给他送汤圆的事情,满心沉浸在爱恋之中,以为她这是要和自己缓和关系的意思,嘴角都久违地挂起了微笑。
回到大中殿后,宫娥们便要上前服侍赵皇后和皇帝陛下更衣梳洗和歇息。
赵观柔屏退了宫娥们,亲自上前去解梁立烜的衣带。
梁立烜不忍劳累赵观柔,想要拒绝,赵观柔反而摇了摇头,执意为他宽衣。
她站在他面前,解下他腰间的帝王蹀躞带,然后缓缓脱下他身上的帝王十二章衮服。
“你还记得,今晚是什么日子么?”
寂静的寝殿里,赵观柔忽然轻声开口,和梁立烜说起了话。
梁立烜面色一愣。
今夜是上元夜。
世人皆知。
所以赵观柔当然并没有指望让他回答这个答案。
那么她的意思……
“大邺皇帝陛下,今夜,是从前真正的那个赵观柔最后一次被您侮辱的日子。是您同她最后一次行夫妻之事的夜晚。”
赵观柔微微一笑,自己回答了自己。
“那个真正的赵观柔,便是死在了这一夜。”
“洛阳的冬天可真冷啊,哪怕是到了正月,也还是冷得够呛。龙徽元年的正月十五,刚刚生产完不足百日的赵观柔,便是在这个冬日里被您凌辱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