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从前她晚上去洗漱更衣一样的随意,似乎片刻之后还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一样。
可是梁立烜在这一刻已经意识到了,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回来。
她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一如当年的自己,在龙徽元年正月十六日那一天,全然不顾她苦苦哀求,甚至连听到她说要以死明志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那样冷漠地转身离去,弃她如敝履。
如今的她这样对待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恐怕,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她也等了很多很多年了吧?
写完那封帛书之后,梁立烜浑身再无半点的力气,膝下发软,竟直直跪在了地上。
他口中喷出大口大口的浓稠鲜血,血淋淋地喷洒了满地。
自己的弟弟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将他往大中殿外拉拽着去,梁立烜不知道他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但他也不关心,只是哑声问了一句:
“是她要杀了我么?”
他如今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大约她也再不想看见自己活在世上了吧。
若她愿意杀了他,他或许还会高兴一些。
这条命留给她亲手夺去,反而会叫他开怀些。
他并不怕死。
柴子奇拖拽着梁立烜,将他塞入了一辆马车中,冷冷出口:
“死?死才是最便宜你的。”
从今往后,他都会这样不人不鬼地熬下去,在最后实在熬不动了,自己耗死自己。
谁都不会主动出手要他的命。
梁立烜并没有半分的挣扎。
他整个人的神色又恢复了那样的平静。
心如死灰之人,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其他的在意的了。
赵观柔想要怎么摆布他,那就由他去吧。
他无所谓了。
“她说,你好歹还是太女的生父,为着这层颜面在,也不想如何虐待折辱了你,反而叫太女面上无光。往后你在昌仪宫里好好将养着身子,衣食吃喝,她一样都不会少了你的。只是还能再熬几年,就看你一个人的造化。”
梁立烜微微垂下眼帘:“……是我曾经对不起你。”
这话说得十分突兀,是对着柴子奇一个人说的。
柴子奇神色一僵,很快又被他敛去了那抹不自然。
“你对不起的只有女君一个人。”
太上皇自龙徽十三年的正月十六起,便被赵太后挪到了昌仪宫里静居养病。
侍奉在太上皇身边的,只有内监徐棣一个人。
龙徽十三年正月十六日的朝会上,赵太后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泰然自若地拿出了太上皇的传位诏书,当日便令皇太女登基称帝,并且商议了于明年正月改元。
昨夜邺宫之内经历了那样恐怖嗜血的屠杀和清理,朝臣们就算对赵太后不满,这会儿也再无力多说半个字了。
自那之后,女帝仍旧每日忙着自己的文武学业,并且渐渐越来越多的参与到政事的处理之中来,但是实际上的朝政大权还是落在赵太后一个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