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少主送来给观柔的那些笔墨纸砚,你悄悄叫人送给我杨家的岳丈泰山吧。若真留给她涂鸦乱画,我这个亲爹也觉得她暴殄天物,不若借花献佛送给她外祖父了。她外祖父才是真正的文人,用得上这些。”
拂樱面上微红:“夫君莫与妾玩笑,那是梁家送给未来儿媳妇的东西,妾身怎么好意思偷偷拿给自己娘家,倒成了什么人了。”
被他们俩吵醒的观柔在隔壁嚷嚷了一声:“阿娘,你就送给外祖嘛!外祖肯定会喜欢的!”
“听说赵家这几日很热闹么。”
郭顺玫端着碗喂儿子梁臻吃了饭,冷着脸倚靠在椅背上。
婢子柳氏一面给她端来洗脸水,一面低头叹气:“攀上了去做节帅的儿媳妇,当然惹人羡慕了,有人跟上去谄媚逢迎,不是人性使然之事?”
郭夫人顿了顿,眼底的热泪还是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一下将手中的那柄玉如意狠狠摔在了地上。
那价值不菲的玉如意顷刻间碎裂了一地。
“梁凇他把我当什么了!”
她声音里嘶哑的带着哭腔,
“他真的这么侮辱我!当年我抱养了媞那格的儿子来,他亲口说让这个孩子记在我名下当嫡长子,叫这个孩子认我做母亲的!是他答应我的!现在给儿子定了婚事亲家,这么大的事情他从头至尾不和我商量半句,就连去赵家定亲都不愿意带着我!我还算什么嫡长子的母亲?就算是妾室生的孩子,轮到儿女婚嫁,家中主君主母也要知会告诉两声的吧?”
媞那格的“身死”之谜
柳氏低下头不敢说话。
郭夫人还在叫骂:“真是大好的姻缘啊!哈哈哈哈!媞那格的儿子要娶那贱妇杨拂樱的女儿,她们这对好姐妹又要结成儿女亲家了!你说,媞那格要是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吧?”
“对了,你说,媞那格到底死没死?”
郭夫人想起了这一茬,忽然出神地盯着柳氏。
柳氏也是一愣,旋即就安慰起她来了:“那胡妖娼妇当然是死了,纵使十年前杨拂樱偷偷放她们出了城,她们这样的弱质女流又能逃到哪里去?保不齐还在路上被人打晕拐去当私娼子接客呢。”
郭夫人这才笑出声来:“你说的很是!她这会儿定是被人拐到哪个娼窝里长着腿接客呢,就是她生的那个蓝眸的小儿子,如今也到了做龟奴的年纪了……”
当年,郭顺玫一把火烧死了匡氏的全家,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抓到趁乱逃走的媞那格母子和匡氏。
她生怕梁凇回来寻人,便派人找到几具合适的尸体,将那尸体伪装成她们两个大人和小儿梁立烨的模样。
她给梁凇的解释就是,媞那格带着小儿子和匡氏偷偷跑了出去,躲在匡氏家中商议着对策想要和情郎逃走淫奔,没想到当夜匡家起了大火,所以一群人全都丧命于此。
梁凇回城之后亲自去认尸,因为在那尸体上找到了他曾经留给梁立烨的一枚平安锁,最终也只能被迫认定这的确就是他儿子的尸体。
郭顺玫害怕梁凇不肯相信,于是又主动劝梁凇把媞那格的“尸体”归还她在关外的突厥家人,叫她的家人亲自认尸。
梁凇当时的心绪十分复杂,他心中想着,既然媞那格已经厌恶他至此,就这样一心想要逃走,那么她人已死去,他也不愿再留着她的尸体不得解脱,就把她送还母家吧。
后来梁凇派人联系了媞那格的亲姐姐来到幽州带走他们母子的尸体。
虽然因为火灾,那些尸体多半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媞那格的姐姐在亲自动手划开那具女尸的左臂之后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说这就是她亲妹妹的尸体。
她说妹妹小时候不慎叫饲养的大狼犬在左臂上咬过一口,虽然后来左臂上的肌肤养好了,可是那骨头受损的痕迹只怕一直没有消失过。
如今再看这具尸体的左臂,上面果真也有两个浅浅的狼犬牙印,那么真的就是妹妹的尸体了。
她姐姐又说,跟随着一起被发现的那个突厥男子的尸体,确实是她妹妹曾经的青梅竹马,两人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不知为何这男子的尸体和媞那格的尸体竟然在一起被发现了……
难道他们真的是淫奔?
她姐姐认尸之前一直想要推搡和殴打郭氏,说这一定不是媞那格的尸体。
但是真的认尸之后,也再无话可说了。
事已至此,即便梁凇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那的确就是他心爱女人的尸体。
她真的已经死了。
不是郭氏害她,是她自己要淫奔,要逃跑,所以才死在了别人家里,死在了逃跑的半路上。
当然了,媞那格的姐姐私下拿着郭氏所给的十根金条眉开眼笑的样子,他倒是没有亲眼看见了。
毕竟这件事她姐姐也是心甘情愿帮郭氏的。
早前,郭氏就想办法通过留在幽州城内的其他胡人联系上了媞那格的姐姐,并且冷冰冰地和他们打好了商量,他们就算不主动认尸也没办法:
要么配合她“认尸”,说这是媞那格的尸体,然后她们带走尸体,让梁凇死心,而她也不会再过问媞那格究竟逃到了哪里去了,留媞那格一条活命。
要么就是不认,并且可以直接告诉梁凇真相,说是她郭顺玫害得媞那格逃跑了,叫梁凇去追。
如果是后者,首先媞那格不会再想要回到梁凇的身边,她就算被梁凇抓回来也是饱受折磨,还可能被郭氏再度暗害,其次梁凇就算知道是她动手,梁凇也不能拿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