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南州的时候,”萧胭笑了笑:“也许是我修为高,撑得比较久,你看,努力修炼还是有好处的。”
确实很久,她撑了足足快三月,这样长的时间,久得何谌都以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才会急吼吼地暴露自己,组织人手跑过来想把萧胭架起来。
而一直同她同行的江照林也没能发现任何问题,他紧紧抓住她的衣领,双眼泛红,却还是在萧胭轻轻地动作下就松了手,他感觉到萧胭的手也有一丝颤抖。
江照林突然就想起来他从剑宗回南州的那日,萧胭在他面前处理了一个感染者,那时她的表情就不对,如果真的只是处理那样一个必定爆炸的隐患,萧胭才不会因他在场就有一丝犹豫。
那时她也在害怕吗,江照林想。
萧胭说:“我拿你当弟弟看待,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剑,阿照,你合该配这天底下最强的剑修,即使没了我,总还会有别人的。”
江照林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萧胭表面看上去什么都随意,其实性子倔得很,他怕自己一开口就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在这最后关头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他愣愣地流下泪来,这还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尝到苦涩的滋味。
萧胭用力将他往外一推,催动灵力,第一次这样强硬地控制住江照林,不让她靠近自己。
她从怀里拿出那本从藏书阁找出来的书,翻开书页,根据书上的指引念出几句无声的谶言,在她补天裂后,其余的修士必须不遗余力地消灭所有邪魔,书随着谶言的起效迸发出熊熊烈火,在萧胭手中烧成了灰。
而后她迅速、果决地双手握剑,对着自己的胸口狠狠一刺。
江照林感觉胸口一痛,浑身包裹在一种奇异的温热中,他知道,那是萧胭血肉的温度,江照林与渊湛相通,只要他想,他就能感觉到渊湛正在触碰的东西。
她的血滴到地上的剑鞘上,填满了龙鳞之间的缝隙。
还在厮杀的修士们都惊呆了,他们本还对萧胭的话持怀疑态度,好死不如耐活着,谁不想活着呢,况且这世间应该再没有谁能打得过她了,但没想到萧胭动作如此迅速。
渊湛是萧胭的本命剑,即使萧胭早已可以削弱了自己与渊湛的联系,江照林仍因萧胭身陨受到不小的影响。
“咔吧”一声,刚修复没多久的渊湛又断了,旁观的慕同光呼吸一滞。
幻境本该就到这里了,但慕同光却还没被踢出去,他仿佛飘到了高空,俯瞰着见证了后续。
行烈不知察觉到哪里不对劲,闹着寒晟非要去剑宗,但早已与萧胭通过气的寒晟怎么敢带他去,又过了几天,寒晟估摸着萧胭应该将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才带着行烈慢悠悠过去。
谁知一到剑宗,两人都被吓住了。断壁残垣,还飘着浓重的血腥味,却不见一具尸体。
寒晟还在四处张望,心想萧胭这家伙又搞了什么,剑宗这么大个摊子恢复起来可要花不少钱啊,谁知行烈又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
寒晟抱着他问:“怎么了?”
行烈:“我感受到了我的鳞片,我的骨头”他挣脱寒晟的怀抱,一向洁癖的臭屁小孩儿第一次不顾脏乱在地上翻找起来。
他翻找了好久,寒晟都快看不下去了,“你”他刚说了一个字,就愣住了。
行烈扒拉出一个眼熟的东西——那是用行烈的龙鳞、龙骨做成的,寒晟亲手送出去的黑色剑鞘。
行烈大哭起来,他能感受到剑鞘上的血气,是属于萧胭的。
剑尊萧胭补天裂一事,知晓的人并不多,除了当日在场活下来的修士,就只有寒晟与行烈、纳兰晟知道,方秉行也迷迷糊糊猜到一些。
纳兰晟本在南州艰苦奋战,他早已被萧胭训得成长了不少,即使萧胭和江照林都不在,他一个人也能撑住。
只是在某天,南州突然迎来了大批援助,甚至还有几名大乘期修士,只是那几名大乘期似乎精神头不太好,面黄肌瘦的,不说谁知道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大能。
他还以为是萧胭威胁了那些大宗门,让他们不得不停了那些可有可无的炮灰弟子,终于派了这些强大的战力。
所以当他美滋滋躺在帐中的摇椅上,吸溜了一口热茶,听到其中一名赶来援助的修士说了什么时,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将那名修士喷了一脸。
远在妖族的方秉行望着手里的半截剑不知所措,先前萧胭私下里嘱咐过他,可小孩儿还是被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中的剑吓了一跳。
寒晟和行烈都不在,此时殿中只有他一个人,他做贼似的四处瞄了几眼,偷偷地将渊湛塞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在他的储物袋中,渊湛被一团黑光包围,萧胭曾经托江照林去取的东西——那个钻进江照林胸口的黑色光团,正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江照林的心神。
那是剑尊萧胭的本源剑意,世人皆不知,萧胭非人非妖非灵,她是人间古战场的一把断剑,浸染了无数血气,化为一只没有理智的凶煞,被她师父收服带在身边,日日以灵力洗刷,几百年才去除了煞气。
所以,后来她遇到渊湛化灵的江照林,才会如同师父对她一样,将江照林视为亲弟,事事亲力亲为,如今自己存在于世间的最后一样东西也用在了江照林身上。
剑宗幸存的长老们寻到妖族,带走了方秉行,又过了不知多少年,剑宗已复往日辉煌,方秉行也成为了方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