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绕到了马车后面放行李的地方。
沈知懿神色茫茫然地随着他的背影追过去,仿佛要透过他看清那托盘上的头面似的。
其实她已经看清了,这不就是方才那老板拿的那一套么?
这次她不仅看清了那套头面的材质和做工,还在苏安拿下来的一瞬间,看到了那支发簪的簪尾,一个小小的描蓝漆的“茵”字。
沈知懿抬手按了按胸口。
那里酸酸胀胀的,仿佛缺了一块似的,痛也痛不起来,茫然而又没有实感。
她手指蜷起来,力道越来越重,慢慢的那股钝痛愈演愈烈,渐渐从酸涩的情绪蔓延成尖锐的刺痛,喉咙里酸疼发紧,耳畔全是耳鸣的声音。
她迟钝地走到马车旁抓住车辕,抬脚的瞬间,眼泪猛地涌出了眼眶。
沈知懿仓促低下头,眼泪跌进了泥土里。
提前半月。
双倍的价钱。
并蒂海棠。
她想起自己方才不无艳羡的那句“那位娘子可真有福分”,不由想笑。
原来这福分,是裴淮瑾给秦茵的。
她以为的“专门绕道带她来挑宝石”,也不过是他为了取那套头面顺便而为之。
沈知懿站在马车外,等了会儿才上车,默不作声将玉牌放在裴淮瑾面前的桌子上。
裴淮瑾翻书的手一顿,从书中抬头,视线落在她的眼尾,皱了皱眉:
“眼睛怎么了?”
沈知懿不敢看他,嗓音压得有些低:
“被风沙迷了眼。”
裴淮瑾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盯着她看了半天开了口:
“年后裴府向秦府下聘,那头面,是聘礼之一。”
他似在解释,然而清冷的嗓音却没有一丝波澜。
沈知懿不由十指相扣攥紧了膝头的衣料,良久,默默点了点头,语气释然:
“郎君对主母有心了。”
裴淮瑾闻言,掀眸看了眼她,语气冷淡:
“……你能如此想最好。”
说罢,他的视线顿在她仍然泛着微微红晕的眼尾,无声轻叹,到底放软了语气:
“若是喜欢,明年你生辰,我叫人也给你打一副。”
沈知懿摸了摸自己手中那枚小巧的宝石,宝石的棱角有些膈手,尖锐的,钝痛。
她不由轻笑起来,看向他:
“明年我生辰……郎君替我打一副红宝石的牡丹头面可好?”
少女的双眸明媚潋滟,唇边梨涡同从前一般娇俏,乌黑发亮的眼底盛着莫名的毫无杂质的笑意,深深望向他。
裴淮瑾才刚拿起书的手一顿,视线落回书上,捏着书卷的骨节微微泛白。
良久,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男人极淡的一声“嗯”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