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站在一旁看了会儿,才悄声上前:
“爷,别院里那哑嫂说,别院失火前,曾见一男人进入过别院,后来她赶来时,那男人已经死了,而春黛……被那男人养的恶犬咬死了。”
裴淮瑾的眼睫一颤,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良久,哑声问:
“那沈知懿呢?”
尽管他极力让自己表现的镇定,可声线里的颤还是暴露了他压抑不住的情绪。
他滚了滚喉结,又问了句:
“沈知懿她当时……害怕了么?”
苏安觑着他的神情,嗫嚅了一下,才说:
“老妇说,那恶犬只咬死了春黛,就带着男人的尸体离开了,沈……姨娘,抱着春黛的尸体回了房间,后来,房间里就失了火。”
“将春黛厚葬了吧,和……沈家人葬在一起。”
裴淮瑾腮骨紧了紧,眼底透着恹恹的疲惫。
直到此刻,他方抬头好好看了看这片废墟。
这间屋子的结构他已不记得了,那沈知懿呢,她在哪里焚的火?
大火可烧到了她身上?
她点燃了床帐?还是桌布?亦或者布帘?
她……
疼么……
那么爱美的小姑娘,脸上沾一点灰都气得会哭的小姑娘,怎么能狠得下心烧那一把火……
是他。
是他走得太远,忘记了两人曾经的情谊,是他被太多东西遮住了心。
是他令她心灰意冷,逼得她宁肯放火也要离开他。
昨日离开海棠苑前,她唤住他,他为何没有回头。
可那一眼即便是回头了,他又能看清她眼底埋藏的绝望么?
裴淮瑾微微低头,遒劲冷白的双手覆在脸上,沉默地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苏安见他仍坐着不动,不禁上前,小声劝道:
“爷,该回了……”
裴淮瑾没动。
苏安犹豫了一下,正要上前再劝,眼前的男人忽然侧身朝着一旁干呕了起来。
苏安吓了一跳,慌忙上去扶住他,“爷!您怎么……”
苏安的话说到一半,忽的顿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一滴泪从自己主子泛红的眼尾溢了出来,仿佛一夕之间,所有的骄矜、清贵、孤高傲岸都在那一滴泪中猝然崩塌。
而那双一贯清冷的眸中,此刻充斥着深浓的濒临崩溃的自我厌弃。
苏安觉得自己头皮都是麻的。
主子他……
裴淮瑾挥了挥手,嗓音沙哑:
“下去吧。”
“可……”
苏安张了张嘴,瞧着主子的神情,明白任何劝慰的话在此刻都不顶半分作用,想了想,无声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