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栀怀疑自己脑袋出了问题,记错了时间。
天黑了又亮,突然,她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身体动弹不得。
眼中能辨认出窗外有光透进来,是白天,牢里却听不到声音,倒是小窗外,隔着院子,府衙墙外传来奔腾的马蹄声。
逃命的百姓尖叫哀嚎,杀进城内的蛮族四处劫掠,纵火抢人,空气中飘着血肉烧焦的腥臭味。
月栀努力在小窗前踮起脚尖,听到了那些异族的话语,紧张的缩起身子。
被蛮族掳走的女人会生不如死。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风中吹来的烟糊味却呛得她直咳嗽。
越来越多的马蹄声围绕在府衙外,拼杀的声音越来越近,或许下一秒就会有一支流矢射进来,一把刀劈过来,了结她的性命。
月栀心里又怕又痛,抱紧自己,无声的低泣,“娘……娘……”
马蹄声还是闯进了府衙里。
她听到几道沉重的脚步声,甲胄摩擦的金属碰撞声,刀剑出鞘的破空声,那些危险的声音如同颓倒的山峰向她压来,吓得她无法呼吸。
混乱的声音填满了她的耳朵,直到拴紧牢门的锁链掉到地上,陌生的脚步声直逼身前。
“别过来!”月栀尖叫着缩到墙边,挥舞无力的手抗拒蛮族男人的靠近。
一只宽大的手扣住她挣扎的胳膊,在她崩溃的颤抖中,青年声音沙哑,几近哽咽。
“月栀,是我。”
“我回来了。”
从初春到入秋,半年多的时间在月栀眼里如同一生一样漫长。
在暗无天日的牢里,身心不断被消磨,她眼里只剩模糊的黑暗,几乎都快忘记裴珩的模样,他的声音,他一切一切的许诺。
耳边的声音不再是少年的清朗干净,变得低沉磁性,已经是青年的声线,对她而言很是陌生。
她不敢信,身子止不住的瑟缩,口中喃喃重复着,“放开我……不要碰我……”
她的面孔日落苍白,已经入秋,还穿着单薄的夏裙,乌黑的长发从脸侧垂落,衬的毫无血色的小脸是那样脆弱可怜。
只看一眼,裴珩的心脏仿佛被揪紧,喉咙堵的发不出声音。
他缓缓松开她的胳膊,叫随侍的人退出去,半跪到她面前,解下脖子上的挂饰,轻轻放倒她蜷缩的手心里。
带着体温的金锁落在她掌心,月栀摩挲那熟悉的花纹,自己亲手编织的红绳,面对生人的惊慌渐渐平息,胸膛里好似掀起惊涛骇浪,连日的委屈与无处倾诉的孤独都化作眼泪,从干涸的眼角留下。
“裴珩,我看不见了……”
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攥紧金锁,另一只手向前摸索,抓在了他磨旧的袖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