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心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梁璋,拘谨道:“来送请柬的人说,寻常人不一定请得动知府大人,说您要是……要是能与知府大人一起去,就再好不过了。”
合着还是想通过她搭知府的人脉。
月栀备感无趣,何况知府此刻就在身后听着,方才一路也说了自己公务繁忙,她怎么好意思再要求他为了她去参加一个寿宴。
压下丫鬟递来的请柬,一句“罢了”还未出口,身后台阶下的男人先开了口。
“若有心前去,本官可与你同入席,无人敢怠慢。”
闻言,月栀回头看他,面露犹豫,“侯府哪里是要请我,明摆着是想请您到场,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何必在意他人的用心,侯府寿宴,城中显贵定然都会到场,能得到侯夫人赏识,于你的生意人脉大有裨益,这样好的机会,真的不去?”
他像个耐心的先生教导学生,为她的利益着想,月栀很难不动心。
心想:生意渐渐步入正轨,有机会结识城中权贵,让赵媚儿那样坏心眼的人在招惹她之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
利大于弊,便微笑着应下:“大人都这样说了,我怎能不去。”
二人约定,三日后午时,永定侯府门外再见,一同进府祝寿。
三天后的上午,青州府衙内。
梁璋熬夜查看卷宗,眼睛都在发胀,身上的官服都穿皱了。
自裴瑶捉回那个嫌犯,审问几句后,竟牵扯出几桩棘手的人口失踪旧案。
属官在一旁,面色凝重的禀报:“大人,这是近两年来,青州各县报上的失踪人口录档,比往前五年加起来都多,多是些青壮劳力或是无依无靠的孤女。”
梁璋接过那份名录,目光扫过上面一个个名字和简要信息,眉头越皱越紧。
往常这样的失踪案件,大部分只当是寻常走失或是去了外地谋生,府衙找上几个月找不到人,便不会再深究。
可根据嫌犯招供的“代人买奴,拐卖良家”一事来看,近来青州码头和市集附近,的确多了不少外来面孔,在牙行出入,私下干的就是这买卖奴仆的勾当。
这些行当,只要不涉及良家,彼此交易隐蔽正常,官府也无法插手,只是这些人的出现和失踪人口上涨之事,怎么看都不像毫无关联。
梁璋捏捏胀痛的眉心,即刻派人手去渡口和市集上盯着那些买家,先从他们查起。
日头越升越高,他正准备将最后几份公文批阅完,裴瑶就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了进来,是睡到这时才醒,精神奕奕。
她在青州衙门没有公职,也不靠府衙发饷,如她来时所言,大部分时间都在散心游玩,抓嫌犯比谁都积极,但像无头苍蝇似的各处寻访、找线索、处理鸡毛蒜皮的争端,这些枯燥的活,她不爱干。
“张大人又忙了一晚?”她故意逗趣,熟稔的调侃,“可别忘了一会还得陪月去侯府寿宴,再不回府换身行头,仔细去晚了,让月栀面上无光。”
经她一提,梁璋才恍然记起此事,连忙起身:“多谢提醒,我这就去……”
裴瑶摆摆手,爽利答:“快去吧,这儿有我盯着,出不了岔子。”
梁璋感激地一笑,不再多言,匆匆出了衙门,乘轿回府。
谁知刚踏进府门,堂上就跑来一个穿着鹅黄锦裙、打扮得娇俏明媚的身影就迎面扑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揪住了他的衣袖。
“梁知府!你可算回来了!”
梁璋不解,严肃的从她手中扯回袖子,“姑娘是谁,怎会在我府中?”
少女挺直腰杆,“我爹是六王爷,我是来青州替他给永定侯送寿礼的。”
梁璋后退向他行了个礼,“见过县主。”
裴萱儿不死心的往他跟前靠,“我初来青州,听说此地山水甚好,不如知府陪我去各处走走,也叫我看看青州的风光。”
梁璋眉头一蹙,视线瞥过院子里一行生人,脸色很不好看——没打招呼就带这么多人进府,六王爷家教很是一般。
语气发冷:“县主说笑了,您带了这么多下人听候差遣,若想散心,臣可派一嬷嬷陪您去街上逛逛。”
“我不要那些下人陪,就要你陪!”裴萱儿跺了跺脚,没来由的非要贴着他。
“县主,下官尚有公务……”男女授受不亲,梁璋试图推脱。
“什么公务能比本县主重要,晚一时半刻都不成?”裴萱儿板起脸来,摆出一副不好惹的刁蛮架子,“难道梁知府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让你作陪?若真是如此,我只好修书一封给我爹,让他来评评理了!”
梁璋心下厌烦,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奉旨来青州,明为知府,暗中也为就近监视掣肘离州蠢蠢欲动的六王爷,如今还未做出政绩,怎能过早引起对方的警觉。
这县主,定是六王爷借机塞到他眼皮底下的眼线和绊脚石,偏他还不能明着撕破脸。
若让她写信回去告状,给了六王爷插手青州的借口,反倒坏了大事。
权衡片刻,梁璋强压住心头怒火,为大局考虑,只能应了她:“县主言重了,既如此,下官陪您去便是。”
裴萱儿这才转嗔为喜,得意地招呼他出门:“这还差不多,快走吧!”
与此同时,永定侯府外。
陆续有宾客上门,门前车马如龙,冠盖云集,热闹非凡。
婳春扶着月栀从马车上走下来。
今儿为了贺寿,她特意换了身鲜亮些的衣裳,石榴红的短衫,配了条茶白色的长裙,腰间坠着红色琉璃珠的珍珠衫,在日头下熠熠生辉,茶白裙子面料垂顺,走动时似流水一般轻轻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