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晓自己都觉得奇怪,因为郑秋芬从来没教?过她?,可能是看多了,吃多了,就会了。
黎晓给长人公和秦阿公各送了一瓶酱萝卜,正想着叔婆没回?来,就见她?由堂姑搀着从岛外走了过来。
‘诶?怎么一大早就回?来了?’
堂姑一抬眼看见黎晓,就觉得这?丫头?真漂亮,纯纯乖乖的,脸蛋红红的,嘴唇润润的,就是匆匆来去没穿外套,裹着件软乎乎羊绒衫,跑进阳光里的时候,绒线都毛茸茸光亮亮的。
“怎么外套也不穿一件。”叔婆握住她?的手,倒是暖和。
“刚吃了粥,身?上热。”黎晓说。
“那也禁不住风吹啊。”叔婆说:“快进屋里去。”
黎晓也想给叔婆拿酱萝卜去,就道:“我等会去看您,咱们一块喂鹅去。”
叔婆不太明显地笑了一笑,抬步往自己家里去,却?见黎亚敏瞧着黎晓的背影‘咂’了一声,说:“丫头?自己倒是条件不错,聪明漂亮,建华哥那病也不是遗传的,就是她?妈不上心,这?么大姑娘了,也不操心嫁人。妈,我给她?介绍个?对象好不好?”
“什么人?好不好?”叔婆问:“要?好的,要?是你保媒还嫁不好,我都不敢死了。”
“这?说的什么话?啊。”黎亚敏不免觉得扫兴,心里想着陈美淑的不是。
章鱼糯米饭
冬至过后,村里渐渐飘起?酒香。
村头村尾的人家?都要做酒,糯米炊饭的香气浮动,黎晓走了几圈,酒还?没酝酿出?来,就已经要饭醉了。
秦阿公也要做酒,他家?也在炊糯米,叔婆在帮着烧柴,黎家?屋前的空地?上,一堆老头老太?太?聚在谈天干活。
旁人问起?在女儿?家?里住的怎么样,叔婆当然是讲好,不?过又对黎晓说?,实在太?不?自在啦!
“前头后头人都不?认得,话也没得人说?,离菜场倒是近,我女婿说?我是客,累得我女儿?天天要买新鲜菜,做新鲜菜,多麻烦!我都说?不?用了!一日桌上没肉,只有他在摆脸色!阿伟嘛,上班也累,回来手机抓着不?撒,看里面癫人一天到晚在演戏!我同他也讲不?了几句话,我想还?是回来住得好,赶得及吃新炊的糯米饭。”
做酒要炊饭,每家?每户的糯米饭还?不?一样,黎晓这几天的糯米饭真是吃到饱。
其实糯米饭要做酒用,并不?是每家?每户都这么送,只是知道黎晓一个人在家?,总觉得她一个小孩张罗不?起?饭食,所以自家?吃了有多也给她送来一碗。
黎晓昨天的早饭就是何淼送来的一碗红棕色的甜糯米饭,是何淼妈妈的手艺,跟从前一模一样,满满的莲子、花生、腰豆、红枣,还?有一股党参的药气。
老友相见?甚是开心,不?过何淼很忙,又要摆摊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筹备其他,坐了不?多一会就走了。
可能是红糖多的缘故,何家?的糯米饭特别?黏,何淼的妈妈还?会放晒干的橘皮,切得挺大条的,嚼到的时候像是吃到了一个清口的空档,缓一缓甜腻。
这一碗糯米饭吃进去,能量缓释到第二天都还?够。
黎晓瞧见?孙言悦站在自家?院外的时候,她正?抱着一大块刚刚裁缝好的布套从叔婆家?回来,这是沙发垫和地?垫,黎晓舍不?得垂在地?上,所以高高地?抱着。
在孙言悦看来,她好像抱着一团蓬松松的奶油,神情暖洋洋的,眉梢眼角都是轻快笑意,但一眼瞧见?她,那点?笑很快就消失了。
“姐姐。”
黎晓没有应她,往院里瞧了瞧,没有陈美淑。
“什么事??”
黎晓推开后门,抱着布套就往楼上去。
孙言悦亦趋亦步跟着她,轻声道:“姐姐,我回去跟妈妈说?了,她那样是不?对的,钱我慢慢还?你可以吗?”
“我说?了不?用,只要她别?来吵来闹我就行了。你真没必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黎晓站在楼梯上一转身,见?孙言悦挺忐忑,好像要哭了,只好又说?:“上来吧,帮我套垫子。”
孙言悦赶紧上楼去,把鞋脱在楼梯末尾。
黎晓穿着双棉袜站在黎建华的房间里,其实并不?需要她的帮忙,她的房间其实是从黎建华的房间里隔出?来的,用的只是薄薄板材,她自己都能拆掉。
现在两个小房间变成了一个大房间。有两面大窗户,满室的阳光和风,但陈设只有床铺、书桌和沙发,这些?大件都是木头打的,看起?来老旧却并不?破败。
沙发的背靠和扶手都很光润,弧度和造型都是包裹的形式,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硬冰冰的。
沙发垫里是洗晒好又一点?点?扯松的旧棉絮,看得出?也是黎晓自己做的,孙言悦笨拙地?帮着黎晓把沙发垫塞进刚踩好的套子里去,往沙发上一放,嵌得满满当当,沙发焕然一新。
沙发套是浅蓝色的整布,地?垫有一半是和沙发套一样的布,但余下都是碎布拼的,好像摇落水中的一池花。
“我现在挺舒心的,当然也不?能说?不?缺钱,但我会自己挣的,”黎晓在沙发上坐下,把脚伸到地?垫上,抻了抻身体,看向孙言悦问:“你同她吵架了?”
孙言悦点?了点?头,真是很想哭啊。
“我是用钱的人,没资格去讲她。”
“也对。”黎晓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可怜,她居然需要安慰孙言悦,“别?放在心上,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为你打算,你却为了我同她争执,她觉得自己枉做小人,更要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