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祂转身,消失在混沌的黑暗之中,而欧妮亚仍旧像是坏掉之后被丢弃的玩具,动也不动。
又过了许久,街上已经逐渐有脚步声匆匆走过,有人在哭,有人在叫骂,也有人在试图维持秩序,整座城市从濒死的癫狂之中复生。与此同时,欧妮亚的肩膀也微微的颤抖起来。
她无声的笑起来。
好像……赌赢了呢!
这些恶劣的神明化身缠着她,是因为觉着她有趣,如果她也因为这个契机变得无趣起来,祂是不是也会觉着索然无味,懒得将目光再投到她身上来呢?
这是一步险棋,失败的代价很惨烈,要骗过神明更是不容易。
但欧妮亚并非只是嘴上撒谎。她是人,她的意志和求生欲也有消磨殆尽的时候,先前和神父聊天时,她确实有那么一段心如死灰,毫无斗志的状态。
在后来,直到黑暗之人出现在教堂,她都在有意识的,没有开导自己,将这种颓败虚无的状态尽可能延长了。
没想到,这竟然真的能骗过一位神明!
反正嘛,直接给予她诅咒和特权的那位化身尚且在沉睡,在那条觐见之路上,她努力搜寻过神父的身影,发现他走上那条路的次数很少,折返的很早,别说从没有觐见成功了,甚至都没她走得远。
这大概是因为,那位神父作为一个信仰坚定的神职人员,在祂看来,很是无趣。
在这种前提下,携带一点诅咒,能就此彻底摆脱祂的玩弄,完全是可以承受的代价。
神明的岁月悠长,而凡人寿命短暂,等祂的哪位化身醒来,或者突然想起,还有欧妮亚·卢瓦索这么个人类时,她多半已经死透,骨灰都已经不知道飞散到哪里去了。
承担的诅咒少,所以欧妮亚除了走过半趟觐见之路之外,一点禁忌的知识也没得到。
她也不敢去过度深挖脑中那些碎片状的,纷乱复杂的知识,生怕这个过程会扰动哪位神明的化身,又将眼神投向她。
所以她当然不知道该怎样救助赫拉肯,便在教堂里,一直等到匪帮男人清醒之后,让他来履约。
男人其实也是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背负了多沉重的东西。
但他不仅活了下来,身上那让每次呼吸都是酷刑的伤也都痊愈,甚至还得到了许多他前半生从没设想过的,惊世骇俗的知识。
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所以他没有任何怨言,接受的很痛快。
治疗寄生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因为夏盖虫族极度畏惧阳光,所以只要在太阳下开颅,就能一瞬间将其驱离。
这让欧妮亚陷入了怀疑。
如果是这种程度,送进医院也行吧?
不过,还是算了,且不说一般的开颅手术成功率非常低,后遗症繁多。光是要求大夫离开手术室,去室外晃的人都睁不开眼的阳光下做手术,人家为了自己的职业名誉,也不会同意的。
但匪帮男人借用仪式的开颅术就非常安全快捷了,甚至不需要麻醉,事后赫拉肯的伤口也快速愈合,据他所言,除了变得有些健忘,反应也稍微慢了些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不适。
经过了那疯狂的一夜,墨西哥人的帮派势必要被清算,那接下来正是这位匪帮男人大展拳脚,同时也是以血还血的时候。
临分别前,他向欧妮亚道谢,表示自己的命是她救下的,以后如果她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他。
欧妮亚表面答应,实际上打定主意绝不联系。
他俩加起来正好合成一个完整眷属,目标太大了,不行不行,她费尽心机才得来的自由,容不得一点闪失。
就这样,在当晚列车恢复运行后,她便急不可耐的买了最近的车票,打算乘坐夜班列车返回阿卡姆。
夜半的车站里,等车的乘客很少。
秋初的夜有些冷,欧妮亚拢紧了大衣,突然,感觉有视线落在身上。
她有些神经质的转头,就见站台上落下一只渡鸦,黑色的羽毛上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漆黑的眸子扫过她,又落在远处。
它漫不经心的整理着羽毛,欧妮亚看了它片刻,都没从它身上察觉到任何邪异的力量,揪紧的心才又缓缓放松下来。
回去的火车上,那两个来自塞勒姆的幽灵又出现了,吵着让欧妮亚兑现承诺。
欧妮亚本可以从神父的教堂那儿带走够她用一辈子的圣水,可惜她没有神父那种近乎自虐的意志,她靠近圣水也不舒服。
再说了,幽灵没法靠近她,但离得远能搞事情,光是能从楼顶往下丢花盆都提防不过来。
所以欧妮亚决定兑现承诺,传授它们该如何找到去往幻梦境的通路,这是她成了半吊子的邪神眷属后,唯一在脑中十分清晰明了的知识,大概是因为她已经被动出入过很多趟的缘故。
据她所知,幻梦境也不是什么乐土。幽灵们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去了……接下来就自求多福吧。
而一如她所预料的,幽灵们这次消失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欧妮亚回到阿卡姆的时候,刚好赶上开学。
她最终听从了阿米蒂奇教授的建议,选择了民俗学这个只要识字就能念的专业。
来自塞勒姆的见习女巫们也是如此。
当然,因为欧妮亚先前“招生”时始终男装示人,如今以女性身份入学,所以她们并没有认出她来。
欧妮亚也没打算和她们深入接触,生怕一不小心,又进入了那位神明化身的视线范围。
接下来的一年,欧妮亚度过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校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