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和豫歪歪头,头上的花冠摇摇欲坠,“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你盯梢似的蹲在这。”
“我来送朋友。”她没再理祝煜,径直走向闻霄,“还好吗?”
闻霄比她矮上半头,颔首道:“你不该来的,若是钟君瞧见了……”
“你别管那些,我都会周旋好。小霄,你要记得,去了寒天枯之后……”
兰和豫说了一半突然声音卡在喉咙前,眼眶跟着红了。她一把抓住闻霄那都是血痕的手,断断续续说:“若是遇到水你就拼命的游,若是遇到陡坡你就拼命稳住身子过去,你一定得活下来,活下来才有机会,明白吗?”
闻霄安静地点点头,嘴角还挂着涂清端抹上的血,她虽没有皱眉,愁苦也已经溢出。
现在的闻霄又和圜狱之中的闻霄判若两人。现在她是温顺的,弱小的,需要兰和豫庇护的。而圜狱之中的她,像块嵌在牢里的倔石头。
兰和豫继续道:“寒天枯那地方,没有东君庇佑,是个十分寒冷的地方,咱们这些人没受过冻,若是有难,你就跟你身边这位京畿来的祝煜小将军说。”
祝煜没好气道:“我说要帮你了吗?”
“少跟我扯皮,天裁结果我管不了,人要是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背着东君玄鸟像闹到京畿去,说你徇私枉法、公报私仇,今年就让你卸官蹲大牢,以后你祝家子孙十八代都做不了官。”
“你这缺德玩意你……”
祝煜吃瘪,抱起胳膊只能翻白眼。
美艳皮囊,蛇蝎心肠,白瞎一张好脸。
兰和豫怼完,还想再叮嘱闻霄些什么,却被祝煜一打岔,后面絮絮叨叨的话都忘了。她手摸过闻霄的肩头,看看她沾着脏污的脸,又看看祝煜。
“我和宋袖等你回来。”
恰巧吹来一阵风,冻得人战栗。说来也怪,玉津是东君庇佑的地方,永远都是温暖的,不会有这般冷的风。
冷风就像是从遥远的寒天枯吹来的,而闻霄紧锁的唇终于撬开,“好,等我回来。”
寒山一暮(三)
遥远的风送来一声杳杳钟鸣,让人不自觉向东方看去。
这钟是用来计时的,人们对于时间总是模棱两可,全凭敲这个钟来确认。在永恒的白昼里,主钟鸣过,玉津城邑四面八方所有的青铜钟跟着响,再由玉津传至全国的土地,提醒人们,又是新的时辰。
龃龉的是闻霄在圜狱,实在是听不到钟,如今四面八方同时轰鸣,震得她整个人都在战栗。
闻霄能感觉到兰和豫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兰和豫道:“小霄,该走了……”
闻霄本想做些什么,手脚被缚,最起码把头放在人家肩膀上以表感激和不舍。要知道大堰是个热情的国度,如果她就此挥挥袖离去实在是薄情寡义,但想到这是生离死别,闻霄心里又疼,心里是不愿意告别的。
她总是不擅长告别的。
心中天人交战,闻霄终于做好内心铺垫,长舒一口气转身,恰在此时,她瞥见了玉津的城墙。墙头站了个老者,衣着华贵,头发斑白却精神抖擞,有些不怒自威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