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拿捏不出君侯什么意思,自己此举按理说是讨好君侯,绑他稳固君威,为何如今君侯不识这个好,恼起来了。
君侯缓声,“闻大人质问你,你何以不答?是看不起我亲命的御史吗?”
陈大人哆嗦了一下,望了望闻霄。
按年纪陈大人比故去的闻缜还大几轮,闻霄自然也不好意思发难人家,忙摆摆手,“无妨无妨,我也只是对陈大人的想法提出一点小小的建议,一点拙见,无足挂齿。”
闻霄根基不稳,不想得罪任何人,求生欲已经拉满,“只是陈大人这三奏,还请君侯斟酌。”
君侯便道:“你说来听听。”
闻霄只好顶着陈大人鄙视的目光继续道:“除了宋袖大人改云车有功,是肱骨之臣,臣想,铸铜司改制仍然要考量。如今各国虽一片太平,实际上是暗流涌动,就说祝煜大人只是来送个诏书,就能被不知名的人伤成这样,这里面定是有数不清的弯弯绕绕。”
君侯时不时点头,目光也逐渐变得慈爱,“嗯,你说得对。”
如此,君侯对闻霄的宠爱,算是展示给了所有人看,要用此举告诉所有人,闻霄是他得意的臣子,是怠慢不得的。
闻霄继续道:“大堰若想立足,必须有自己的长处,咱们不靠大海,甚至耕地都不算多,唯独守着座大寒山,山脚附件有云石、浮空石这么些个宝贝,若是荒废了,等不及京畿援助,咱们已经被虎视眈眈的各国吃干抹净。”
陈大人冷不丁来了一句,“那你说,若是京畿问罪铸铜司,该怎么说?”
“陈大人,京畿从未有哪条法规说,各国不可以立铸铜司呀。”闻霄笑眯眯道。
众臣这才明白,方才闻霄怂的如同鹌鹑,不过是扮猪吃老虎。
“你……”
陈大人有些跳脚,指着闻霄道:“你这是投机取巧。各国都不敢,说明这是条隐形的规则,你看不见,不代表没有。”
人情世故是这样,就好像祝煜的官职见到君侯也需得跪拜,但祝煜的父亲是祝棠,又是京畿来使,无形之中他遇到谁都可以站得挺直。
人们通常将这般人情世故拟出来的规则称为潜规则。
但闻霄是个有些野心的人,若是为潜规则瞻前顾后,不能成事。
闻霄正想着如何委婉讲明这些,大殿的门开了。
所有人转头看去,均倒吸一口凉气。
“闻大人说得对,京畿没这条规矩,就算我去铸铜司逛一圈,也是无妨的。”
太阳光直直扑入殿内,勾勒出一个挺拔的人形。
本该在建明殿睡觉的祝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笔直立在殿门前,颇有来找茬的势头。
祝煜一身白衣,肆意地背着手,额间的红白麻绳垂到肩头。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直视高座之上的君侯,仿佛其他人都不值得一看,
“钟侯,好久不见啊。”
风锁玉都(十二)
彼时,大殿中有无数个脑袋,顶着无数绯红花冠,大小各异,繁密程度亦是各有不同。相同的是,这些花冠均朝殿门前的祝煜望去,一时簌簌作响,甚至有落英缤纷的意思。
颇像是一屋子花妖树精。
祝煜抿了抿唇,看到这些鲜活的花妖树精,神色轻蔑,手指拂过黄金门,长腿一迈,踏得地砖啪嗒响,把狂拽酷炫的人设演绎到极致。
议论纷纷的官员们均闭上嘴。
在人群中躲着的小王是头回参与六堂议事,先是见到陈大人马屁拍歪,又见到祝煜踢馆,心里有些不安。
“兰大人,兰大人!”
小王蹦起来,靠到兰和豫身边,耳语道:“祝大人这是伤好了?”
兰和豫咬牙,“他哪是伤好了,他这是抽风了。等着吧,他闹起来有咱们倒霉的。”
小王一听要倒霉,瞬间明白了处境,“不对不对,大人呐,虽然京畿来使是咱们祈华堂接待,但是他现在住在右御史大人那里,怎么着也轮不到咱们倒霉……”
兰和豫道:“他这是要寻君侯不痛快。咱们这位君侯,平日和和气气,真把他惹不爽了,别说你我,六堂都要跟着加班。你想加班吗?”
小王瘪嘴,疯狂摇头。
话罢,君侯那边开口道:“祝小将军,你昏迷了几天,我可一直揪心扒肝地担忧啊。”
祝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先行发难,“劳您挂念,自己家门都看不好,还抽心思担忧我的身体。”
君侯笑了声,“这城中是出了点小乱子,但无论如何,祭祀钦定的那个甲子日,人牲与野兽,还有祭祀的典仪,都会如期做好。剩下的都是我们大堰的家事,小将军就当看了台大戏吧。”
“没人琢磨你们铸铜司那点事。”
祝煜扫了眼一旁的陈大人,道:“我说了,京畿没这条规矩,就算我在铸铜司逛上三圈,我也一句话不会给大王说。”
这句话仿佛给在场一众大臣吃了颗定心丸,纷纷拍起胸脯。
祝煜环视一圈,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君侯,一双眼睛眼神越发锐利。
“我今日刚醒,想要找我在玉津的那位好朋友聊聊天。”
他的目光在闻霄脸上停了片刻,闻霄却并不瞧他一眼,双目低垂,分外恭顺的模样。
君侯宽厚地笑着说:“是祈华堂那群人招待不周了。小将军莫要见怪。”
祝煜并不理会这句客套,继续道:“找不到她,我就在你们大风宫溜溜弯,这不就看了你们这出大戏。方才陈大人有三奏,我也有三件事要同君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