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的风灯是唯一的光源,火光跃动下,闻霄仍是不敢放松。
屋子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像是腐烂了的食物,引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老刘道:“没事了,躲在这里,辛大人不会发现的。”
祝煜满眼都是疑虑,“这么晃眼的屋子,辛昇不过来搜查一番吗?”
老刘转身在柜子里翻找什么,“不会的,这都是工人受了伤临时包扎的地方,一般是有些血气腥臭,辛大人讲究,不愿往这里踏一步的。”
祝煜道:“这么讲究什么事都办不成。想我征战的时候,什么污秽肮脏没沾过啊。”
老刘笑眯眯道:“您一看啊也是考究人,只不过能吃苦,和咱们玉津养尊处优的贵人是不一样的。”
说罢端着个小药盒走了过来,拉过祝煜的手,“您瞧您自己,穿得一尘不染,偏偏手烫这么严重,还能跟没事人似的。要不然怎么说您能吃苦呢?”
闻霄凑过来瞧上一眼,祝煜整个手都已经皮开肉绽,血糊在烫伤的嫩肉上,看着都觉得疼。
祝煜抿嘴,“我确实没觉出来多疼……哎你轻点。”
药撒上去,祝煜疼得一哆嗦。
闻霄叹了口气,“老刘,谢谢你啊,我们不会给你招来麻烦吧?”
老刘动作顿了下,“现在这样,能活一天是一天,还怕什么麻烦啊。”
闻霄颤声,“你……知道了?”
“知道了,生祭嘛,好在我不是现在这一批,还能跟我家女人孩子多待会。闻大人,谢谢您啊。”
手腕无端传来刺骨铭心的疼,闻霄一把握住,发现自己握的是栾花手钏。
直到出了铸铜司,回到建明殿,痛感都没有消下去。
闻霄慌乱地拆掉栾花手钏,疼痛也不能缓解。
疼得根本不是栾花手钏,是自己那颗恻隐之心。
闻霄推开窗,看到祝煜正捋着白鹿的毛玩。
祝煜回头看到她,捋了捋额间的麻绳,“干嘛偷看我?”
“祝煜,你说他们那些人,被生祭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东君赐福吧。”
闻霄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祝煜问道:“怎么了?”
闻霄说:“你竟然觉得,他们死得心甘情愿,还在想东君赐福?”
祝煜耸肩,“我的伙伴在寒山枉死,他们都是我得力手下,这是死得屈辱,他们没有为光荣的战争捐躯,更没为太阳奉献;而这些人却是带着无上荣光的,他们死去后会变成东君每一丝神力,让太阳无时无刻照耀着我们,这还不够吗?”
“所以你为你的手下遗憾,却觉得老刘他们死得应该?”
“你生什么气,本来就是这样的。”
模糊树影横在两个人中间,闻霄气得锤了下窗棱,“凭什么?”
祝煜火气也瞬间上来了,“没有凭什么。就好像你解释不了东君到底为何临世,我也不会解释他们为什么不一样。人生来使命不同,看上去都是一双眼一个鼻子一个嘴,实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人命本就有的金贵,有的如草芥,从始至终都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