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煜进殿,只能在朦胧白气中见到一个背影。
和普世的刻板印象不同,大王不是独坐王位凄凉又干瘦的女人,她反而因为銮爱天宫的锦衣玉食微微发福;她的眉眼也没那么多暴戾,甚至看起来有几分温柔,只有思考事情时才能看出她是个精明的女人。
单从外形看,气质平平,仪态普通,平庸得与她身份不相称。
祝煜只是简单行礼,便走到大王身后,“大王,我回来了。”
“赦免诏书下了吧?”
“下了。闻氏那姑娘很伶俐,洗刷罪名以后一定会安稳度日的。”
大王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衣,袖口用金线仔细绣着腾飞的玄鸟。她探手,慈爱地拂过祝煜的鬓角,“听说,大堰那位君侯,想对你动手?”
祝煜愣了下,笑道:“雕虫小技,不足以伤人。”
“那位君侯,是个有心思的人。”
大王携过祝煜的手,挽着他顺着栏杆一路走过去。
微风吹开悬在屋檐上的纱幔,轻轻撩过人的脸庞,磨得人心痒痒的,警惕不自觉就放了下来。
顺着栏杆往外看,是一片刺目而又耀眼的光,高阁之高,与东君似乎咫尺之遥,而东君之远,带着温热的日光,是人一辈子都不能触碰到的距离。
大王便是这般每日与东君相对,丈量自己与神的距离,俯瞰云海之下的芸芸众生。
大王声音像是一杯又温又滑的茶,“他是在位最久的君侯,这些年东之大堰是怎么一点点扩张的,我都看在眼里。”
祝煜沉声附和道:“表面上这一场场仗都是他在受委屈,实际上最后都是大堰在勉为其难收下战败国的赔偿。”
“估计他那点心思自己也不想藏了。”大王忽地双手合十,“这位置并非谁都能坐下去的,他还不算有这个本事。”
“我也发现,羌国虽对大堰剑拔弩张,但似乎暗藏玄机。他们那边内政好像出了点乱子,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一趟,能提前止戈是最好的。”
祝煜说得殷殷切切,后面还有满腹慷慨陈词,谁知大王只是云淡风轻地抬手,示意他噤声。
祝煜哑然,欲言又止。
大王道:“这事让旁人去做就行,你本是该休假的,不妨好好歇息段时间。”
“我不用啊!”
“祝煜。”大王语调一转,像是平和的湖面卷起一层巨波,“我知道你遭到贬谪心里不服气,但人在官场能走多远,不是你一腔热血能决定的。”
哀歌台似乎焚了什么呛鼻的香,像是高山上露水的味道。
祝煜难以置信地望着大王,大王是侧身对他的,所以无论他表情多委屈,都只能对着大王的发髻撒泼。
“大王是忌惮我父亲吧。”
“是的。”
对方回应的也云淡风轻,似乎在说什么家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