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当就是叶蝉——那个让君侯入赘的女子。
钟隅微微仰头,看到她的那一刹那,非常自然地挽住她的手,“不是让你在宫里等我吗?”
叶蝉十分敷衍地勾了勾唇角,“你答应我的,选闻缜做右御史。”
“为什么?”
钟隅重新卧了回去,轻轻摇着扇子。
叶蝉道:“你如愿坐上这个位置了,答应我们的事情也该实现了。”
“蝉,我是先识得你,还是先答应你?”
叶蝉愣了下,她素来是个端庄冷静的人,不会将诧异的神色显露出来,无论钟隅问得多么出其不意,她也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那年你迫于生计在京畿卖烟火,殊不知白日焰火,视为渎神。我怕你在那富贵地丢了姓名,便想将你赶走,又见你贫穷,包揽了你的所有烟火。”
钟隅合上眼,扇风吹起他鬓角的发丝,“当年见你,是惊鸿一面,难以释怀。为了求娶你,京畿的重重天阶我爬过去了,你父亲大门的门槛,我跪过去了,谁能想到今日物是人非,也有你求我的时候。”
“钟隅,你答应我的。待你登上君侯之位,便是东君陨落之时。”
“可我灭了东君,对我有什么益处吗?”君侯缓缓起身,抬起狭长的眼,“为了……自由?尊严?”
“人类世代匍匐垂首,献祭血肉,为他人奴婢,你难道愿意这么生活?”
“你何曾垂首活着?”
叶蝉此时是真的诧异了。
钟隅道:“叶大小姐自幼锦衣玉食,父母官登銮爱天宫,一时家道中落也有我庇护你,若论匍匐垂首,我比你更懂个中滋味不是吗?”
说着他一把掀开自己的衣袖,那小臂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一道道皮肉增生,凹凸起伏。
“我一出生,就是无父无母的,在祭场搬过石头,也给人扫过茅厕赶过车马。你知道马儿不跑路了,贵人们打得都是谁吗?是我,因为那些血脉纯正的宝马要比我一个奴隶金贵。你以为我愿意在京畿卖烟火吗?若非主人刁难,我何苦呢?”
“蝉,这些伤你见过,你也该明白我为何不愿意帮你了。”
叶蝉不明白,她永远不明白从泥里到云端是何等的解恨,那无尽的怨要倾泻给每一个鞭笞过他的人。
叶蝉痛心疾首道:“即便如此,闻缜、我还有小昇,我们从未嫌弃过你的奴籍,我们还帮你脱去了他。倘若你愿意,东君倒了,世上何来奴隶?”
“我怎知东君倒了,还会不会有西君,南君,北君,况且,若是失败了,便是弑神重罪,你愿意被砌进神像吗?”
“愿以身骸,拼死一搏。”
钟隅拍了拍巴掌,“好一个拼死一搏,风光过了,便想要青史留名。”
“随你怎么想吧,你若是不愿意,我想,闻缜自己也能有一番事业。”
叶蝉并不想动怒,提起衣袖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