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冷汗从闻霄的鬓角流下,她脸色越发惨白,因身上的伤口,嘴唇都疼得哆嗦。
此时她才明白牧州战场那些拼命的士兵都在想什么。
脑子一片空明,什么都不想。
恰如她盯着宫门,生死置之度外,什么都不想。
宫门后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再开门,祝煜白衣染血,气喘吁吁道:“进来吧。”
他身后的甬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平日里富丽堂皇、极尽奢靡的金砖玉瓦耸立在那,雕着玄鸟图腾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鲜血要将凹凸的浮雕填平,看尸体的衣裳应当是普通的宫人。
闻霄等人走进大风宫,一切都是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连鸟叫都没有,因此闻霄他们自己的脚步声格外刺耳。
这样幽静的环境下,大风宫就像是个鬼城,许多奴工都是第一次进入大风宫,又觉得过于安静实在是诡异,难免向四周张望。
祝煜在前方走着,一手架刀,另一种手还是默默摸向身后的长枪。
他压低声音,沙哑着开口,“这些宫人,不是我杀的,他们是……自相残杀的。”
“自相残杀?”兰和豫忍不住念道。
他们经过这些尸体,垂眼看去,难免看到尸身上狰狞的伤口,不像是要夺了对方的性命,倒像是单纯为了凌虐对方而死。
死相实在恐怖,宋袖恻隐之心起,便抽刀将他脚边的尸身翻了个身,他登时觉出不对,叫住了闻霄。
所有人停住,眼见着宋袖将尸体纷纷翻了个身。
一共二十多具尸体,伤口各不相同,有的甚至扭曲缠绕在一起,能看出的确如祝煜所说,是自相残杀而死。这些死去的宫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穿着绣了祥云纹路的粗布宫衣,奉茶的托盘就碎在尸体不远处,应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兰和豫越瞧他们,越觉得古怪,说:“你们了解宫衣规制吗?”
所有人皆是默然,这些宫人进进出出,平日里就是大风宫的一块砖,同那黄金宫门、朱红宫墙一样,焊死在大风宫的奴婢罢了。
一块砖而已,谁会留意呢?
兰和豫蹲下身,随手翻开一个老人的衣领,“老些的奴隶不奉茶,宫衣也不会做得多好看。你瞧这老妪穿着崭新的宫衣,分明是适逢在君侯身前的。既是面见君侯,定然是年轻漂亮的小侍女,怎么会是这白发苍苍的老妪?”
她又走了两步,指着身体纠缠在一起的两具尸体,说:“我或许是八卦故事听得多,这两位是侍候在祈华堂的宫人,两个人互相眉来眼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甚至挨过板子。”
“这一位,和那边那局尸身,是死对头,平日经常吵闹,互相栽赃抹黑的事情没少做。”
“这位害了疾,说是个拖拉的病,大风宫正准备将他撵出去。”
一个奴工悄悄掀开这尸体的衣袖,手腕上果真还有几个鼓包。
“你瞧,这些尸身年龄、性别、身份甚至性情各不相同,但他们身上都有些古怪的灼伤,还有些许红痕。”
兰和豫望向祝煜,“祝小将军,我们都是外行,您纵马天下,最能识得这些伤,可否告知是什么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