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说,看死者的伤口,死亡原因确实像是被毒虫叮咬,毒素从伤口进入身体。可他对毒虫了解甚少,我掏出那只蜂的尸体给他辨认,他并不认识。一会儿我便离开这宅子,去潮州城中的医馆打听打听,兴许那里的郎中会认得。”他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老吴还说,这毒很像传说中的一步绝。据说服用此毒或是沾血后,立刻便会倒地身亡。因服毒后所剩时间最多够走一步,所以称为一步绝。中毒身亡后,死者周身血液中有剧毒,三日后毒性方会退散。若是潮州城的郎中也不认得这蜂的模样,可以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毒虫,中毒后的症状与一步绝相似,兴许能有新的现。”
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别忘了去查那香粉。”荀舒叹气,“希望你这一趟,能查出些东西吧。”
-
方晏来去匆匆,像一阵风似的,卷过这小小的院落,除了那咬了几口的胡饼,未留下半点痕迹。
他离开后,院子安静下来,荀舒和贺玄谁都没开口,任蝉鸣鸟鸣齐奏,不知忧愁,未沾伤怀,依旧欢快。
朝食已用完,荀舒搁下木箸,盯着面前的空碗呆,脑海中想的全是昨夜的事。
昨夜她睡得不好,做了个好大的噩梦。梦中有赵夫人,有赵县令,俩人脸黑如墨,怨气浓重得只能勉强瞧见人形,一前一后堵住她的去路,质问她为何见死不救。她同他们讲道法自然,将万物规律,他们却只问她,为何见死不救。
喋喋不休,到梦醒时方散,以至于今日起床后,她的耳边依旧嗡鸣不断,那俩人似还在她的身旁哭喊。
贺玄仿佛瞧不出她的异样,指着门外道:“既然说要帮方晏破案,便不能坐在此处等答案送上门。出去看看,兴许有新的现。”
荀舒点点头,起身跟着他的步伐,迷迷糊糊走到院门口,一头撞上了贺玄的背,险些跌倒。贺玄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拉一扯扶着她站稳,无奈道:“真是个小孩子,这么点事,竟能扰得路都走不好。”
荀舒懵懵抬头,眼神茫然:“什么?”
贺玄曲起指节,敲了下她的额头,声音清脆。他摸着下巴嘟囔道:“听着也不是空心的啊……”
荀舒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他,转身打量起周遭的环境,将刚才的烦闷暂且放下。
面前的通道贯穿赵宅东西,可供四五人并排通过,亦可让马车勉强通行。道路两侧未种花草,青石板平整洁净。
荀舒昨晚所住院子是赵元名的旧居,大门和赵县令书房大门都开在这条通道上。从两扇院门之间向东行,可到赵家二小姐的院子以及赵夫人曾经的院子,往西行,可至郑氏的院子和白杏等婢女所暂住的院子。
她站在路中央,思索片刻,指着郑氏院落的方向,道:“咱们先去找郑氏聊聊吧。她昨晚的反应太过奇怪,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
贺玄点头,不问她原因,率先向着西侧的方向迈步,荀舒紧跟而上。
朝阳照在二人的后背,在面前落下影子。荀舒垂头看着两个影子并肩而行,难分你我,觉得颇有些意思。她踩着影子向前走,约莫百步,便到了郑氏所住的院子。
明明是初夏,院中树的枝叶却瞧着比一个月前要稀疏不少,耷拉着叶片,在风中摇摇欲坠,很是颓废。走过树下斑驳的林荫,便瞧见了虚掩着的院门。
门外无人看守,荀舒正要敲门,院中有谈话声从门缝溜出,钻入她的耳朵,止住她的动作。
荀舒将耳朵贴紧院门,屏住呼吸,想听得更清楚些。
门内是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人是郑氏,另一人声音苍老,大概就是昨日管家提到的郑老夫人。
她们似乎起了争执,郑老妇人的话音像是长辈般高高在上:“姝儿,那东西究竟在哪里?你当年就住在这宅子里,不可能一无所知。如今伯母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要相信伯母能帮你啊!”
郑氏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怨恨:“我的亲人只有我的阿爹阿娘,他们五年前便去了!那时你们全家缩在一处,无人肯施以援手,恨不能将自己撇得远远的,从未有过我们这门亲戚!如今倒是想起我是你的侄女来了?早做什么去了!”郑氏声音尖锐,惊得树上鸟儿扑腾着飞走,她察觉到失态,平和心情,再开口时压低了声音,“我说了,我阿爹是被人冤枉的,当年的事儿同他无关,那些东西也和我们家无关。你想找那些东西,怕是来错了地方!”
“姝儿!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可知有多少人,多少年,一直紧盯着那些东西!你将那些东西趁早交出来,尚能平安度日,若不把实话说出,你早晚也会丢了性命!”
“性命?你以为这能要挟到我吗?”郑氏冷笑,声音如腊月寒冰,“如今阿爹阿娘走了,老爷也走了,偌大的宅子,只留下了我一个人。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告诉你,当年的事我阿爹无罪!那些东西更是和我们郑家没有半点干系!你若还想住在这,就管好你的嘴,别来讨没趣,若不愿意住在这院中,你便去旁边婢女那院,那边应当还有空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