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舒翻了个白眼,指着那一方小小的天空道:“我在看晚霞。我想起以前在棺材铺的时候,时常爬到屋顶上看,可惜这院子里没有梯子,我如今是爬不上去了。”
“这有何难?”
李玄鹤上前半步,揽住她的腰,紧紧箍在怀中。荀舒愣神的功夫,他脚尖轻点,跳到院中石桌上,而后借力跃向屋顶。
屋顶陡峭,瓦片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响声不断,李玄鹤不敢松开箍在荀舒腰间的手,生怕她没站稳摔下去。
夏日衣衫单薄,俩人紧紧贴着,没有丝毫缝隙。他能感受到荀舒柔软的身体,清脆而有力的心跳……她的心跳似乎如他一般,越来越快。
晚风卷着荀舒鬓边的碎,随风乱舞,恰好经在他的鼻端。皂荚的香气混合着花香,似乎还有丝甜味,应当是她刚刚吃果子点心时熏染上的。
这缕头掠过他的脸,带出几分痒意,这痒似乎能穿透皮肤血肉,直挠到他的心尖上,让他心痒难耐,浑身血液都热了几分。
身体的温度不断升高,李玄鹤有些受不住了,他定定望着荀舒,双眸比晚霞还温柔:“你可站稳了?”
荀舒点点头,旋即皱起眉头:“你腰间可放了什么物件?硌得慌。”
李玄鹤一滞,立刻松开搭在她腰间的手,背过身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掩饰,头也不回指着一旁的屋脊道:“可要去那儿坐会?”
他这副模样着实奇怪,好
在荀舒也没多想,“嗯”了一声后,小心翼翼走过去坐下。李玄鹤跟在她身边,一撩衣摆,动作敏捷地坐到她身旁一臂外,屈起膝盖,像是在遮掩什么,眼神左右闪躲
心中的情绪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在他家中的屋顶上,在他无比熟悉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似乎给了他勇气,让他忍不住开口问:“你,你想不想以后每天都能看到这么美的晚霞?”
这么简单的东西他竟不知?荀舒有些奇怪,还是耐心给他解释:“那要看天气。这般绚烂的晚霞并不是每天都有的。”
“……若是有的话,你想不想每天看?”
“想啊。”荀舒还是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想看抬头就能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玄鹤眼神飘忽,终是落在她的眼中,一瞬不眨地盯着,轻声道:“你想不想每天都在这里看晚霞?”
少年脸上的红晕比晚霞还要绚烂,周身在阳光的映照下,像是镀了一层金边。荀舒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他这句话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像是在表白。
她的心怦怦跳,快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紧张地捏紧衣裙,像是抓住残存的理智,没有立刻给他回答。
她喜欢他吗?应当是喜欢的,不然猜测姜拯的失踪与他有关时,下定决心往东走、要与他分道扬镳时,不会那般难过;后来知道姜拯被抓到京城,可以继续同行时也不会那般欣喜。只是他们之间的阻隔太多了,就算她不是司天阁的小弟子,就算他不是大理寺的人,他们的生活也像是天堑似的,难以跨越。
她不在意地位,不在意财富,不在意他是谁而她又是谁,但有的东西终归是不能舍弃的。
荀舒温吞的性子难得果断了几分,她没让李玄鹤等太久,指着四周层层叠叠的房屋院落,道:“你可知这府上有多少间房?”
李玄鹤愣了一瞬,诚实摇头:“不知道。”
“那你可知这府上共有多少人?每个人姓甚名谁?”
“……也不知道。”
荀舒又问:“那你可还记得棺材铺有几间屋子,几个人?”
李玄鹤似乎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了。
荀舒继续道:“你自小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或许习惯了这一切,可我与你不同的。我喜欢住在不大的院子里,院子里的每个人我都熟悉,院里的每间房都是我亲手布置的,我住在这样的院子中,和其他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能不太富有,但每个人都是互相信任,是放松且自由的。白日里,姜叔去做棺材卖棺材,我去帮他的忙,闲暇时也可以去集市上摆摊,早就这么平平稳稳地过一生。三哥,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