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舒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半晌,慢吞吞道:“我以前从未来过京城,没见过皇家的人,我以为公主是顶顶厉害的,背后有皇家撑腰,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谁都要听公主的话。即使嫁了人也与寻常女子不同,无需侍奉公婆夫君。如今瞧来,是我单纯了。原来贵为公主,依旧过得如此艰辛……”
长公主愣住,混沌的脑海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是啊,她是长公主,无论在哪里都该先论君臣之礼,再论其他。她若实在不高兴,将这火气出去就是。她为了皇兄忍着嫁给一个纨绔鳏夫,忍了这许多年,忍到父皇驾崩皇兄继位,忍到老平阳侯走了,她也为李家开枝散叶,甚至还接受了世子之位落在旁人身上。她已经忍得够多了,为何还要她忍?
哪有什么切不断的关联,只看下没下定决心,有没有那股子狠劲儿罢了。
或许这日子早该是个头了。
长公主望着荀舒,目光愈和善。她拉过荀舒的手,握在手中,柔声问道:“好孩子,你觉得鹤儿怎么样?你可喜欢他?你放心,我并非有门第之见的顽固妇人,你若喜欢鹤儿,愿意嫁给鹤儿,我会将一切替你备好,定不让人欺辱了你去。”
第74章人有千算5
荀舒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
不是在说长公主和平阳侯之间的事吗?怎么突然绕到她和李玄鹤头上了!
长公主一脸期待看着她,荀舒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终于想到了个搪塞的理由,声音比飞虫还轻:“我要先找到姜叔……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至于其他的,等找到姜叔以后再说吧。”
长公主在心底叹了口气,暗暗埋怨她这个儿子不顶事,面上却依旧温和地笑:“好。你若实在不喜欢鹤儿,本宫便认你做义女。往后有了这层身份,定无人再敢轻视你。”
她这话音刚落下,房门便被推开,李玄鹤一身官服,逆光匆匆走入屋内。他的目光落在荀舒面上一瞬,而后到长公主的另一侧坐下,话语间带着几分亲昵:“阿娘和阿舒说什么呢?”
长公主笑着看他一眼,意味深长:“你倒是来得及时。”她倒了一杯茶推到李玄鹤面前,柔声问,“今日可还顺利?”
李玄鹤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一切安好。赈灾银已清点完毕,归入国库,案卷也由黎宋带回大理寺。我离开宫门时还瞧见了国师,抱着一个木盒子来找陛下,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约莫是些丹药吧。这些年他不是常常炼制丹药给陛下吗?不是长生不老的丹药,便是成仙的丹药。皇兄很相信国师,他献上的丹药会直接服用。”长公主对此事习以为常,倒是对另一事更为好奇,“今日可是陛下亲自上朝?”
李玄鹤摇头:“未曾,今日仍旧是太子监国。太子表兄如今处理政务愈熟稔,倒是有几分先皇的风范。”
“是啊,太子是最像父皇的。”长公主顿了顿,忍不住叮嘱道,“此事莫要在外提及,免得让他们父子二人生出嫌隙,招惹出祸端。”
“孩儿晓得。”
正直晌午,三人一起用过午膳后,荀舒和李玄鹤一起离开了长公主的院落。李玄鹤本就是听说家中出事,担心母亲才匆匆赶回府中的,此时见母亲有荀舒陪着,逐渐开怀,便回了大理寺,继续处理积压的公务。
荀舒回到暂住的屋子后也没闲着,将铜盘和铜钱摊在桌上,时不时转动几下圆盘,再抛掷几次铜钱,试图算出和姜拯有关的信息。可惜没有时辰没有方位,想要靠她的能力测算,就像是大海捞针。她忙活了一下午,依旧一无所获。
傍晚时李玄鹤回到家,来荀舒院中找她时,瞧见的便是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的视线扫过桌上的一切,大概猜到她为何事而苦恼。
趁着荀舒还在呆,李玄鹤干脆利落将她拉起身,推着她往门外走。等荀舒反应过来时,已然到了府门外坐上了马车。她有些疑惑:“这是要去哪?为何不带上阿水?”
李玄鹤理直气壮:“我带你出去散心,为何要带上她?京城中有几个坊市无宵禁,入夜后最是繁华热闹,你来京城一趟,不看着实可惜。”
荀舒“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她掀开帘子,撑着窗框,支颐看窗外缓慢后退的景色。
晚风拂面,送来清爽,窗外的景色从森冷的高门大院逐渐到了充满红尘烟火气的地方,她的心情亦逐渐雀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