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行猎他怕若燕留在家中被母亲刁难,日子难过,便偷偷将她带了出来,扮做随从模样,有外人在时不叫她露面,省得让人说三道四。
两人说了回话,郭世辰起身要走。若燕挽住他的手,撒娇道:“奴家一人在这儿实在无聊,也没个人说话,郎君再多留片刻。”
郭世辰道:“大家都在林中行猎,我已是偷了闲回来,再不回去,等晚上清点猎物,你也不怕你家郎君丢人。”
若燕无奈,只能放他离去。
肖稚鱼在林子边缘走来走去,百无聊赖,都快把地上的野花都要数出来了,才看见郭世辰从帐子里出来,帘子掀开,他站在门前与人说着话,神色柔和。肖稚鱼凝神看去,只见帐子里露出半个人影,穿着奴仆的衣裳。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郭世辰将要离去时伸手拍了一下那仆从的屁股。
这一幕看得肖稚鱼目瞪口呆。
直到郭世辰走了,带着仆从上马,重新入林,她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心想刚才那一眼莫非是眼花,可她眼睛都未眨一下,看得清清楚楚。
回想前世所知的事,肖稚鱼越想越是糊涂,她只知郭世辰有个爱妾,待她极不一般,她阿姐有一胎就是被那爱妾害没的,可事后那爱妾竟安然无事。
肖稚鱼刚才见郭世辰与随从亲昵,心道莫非除了以后有个爱妾,他竟还好男风?这念头才起,肖稚鱼一阵犯恶心。
她盯着郭世辰的帐子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女郎们围坐说话的地方。
肖如英见她回来,道:“怎么不多歇歇?”
肖稚鱼笑着道:“我等着阿兄回来,看他猎着什么了。”
众女说说笑笑,又用了些吃食,等到未时,各家郎君狩猎而归。太原郭氏兄弟的猎物最多,其中还有一只褐红色的狐狸。脖子被箭矢洞穿,身上的皮毛却完整无伤,众人皆交口称赞。
肖思齐是和林氏兄弟一起回来的,也猎得几只野鸡。肖稚鱼和肖如英走上前观看猎物。肖稚鱼本想和肖思齐说话,可见他风尘仆仆,还有些疲色,想了想道:“阿兄,我借潮生一用。”
肖思齐点头道好。
肖稚鱼将潮生叫到一旁,低语几句。
潮生眼睛慢慢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道:“幺娘当真?”
肖稚鱼点头,“你去弄来就是,我有用。”
潮生挠挠头,有点不知所措,想去找肖思齐问,肖稚鱼似看穿他所想,道:“有些事我做了,别人看我年纪小,不好计较,但若让阿兄知道了,反而不好收场。”
潮生跟着肖思齐多年,是看着肖稚鱼长大的,原来当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娃娃,可听刚才两句话,却让他有些看不懂了。潮生无奈点头,道:“倒也不难,林子里就有,幺娘稍等,我这就去捉几条过来。”
肖稚鱼嘱咐他小心,便躲开人多的地方在林边等待。
潮生跑进树林,过了一炷香时间,他手里揣着个布包跑了回来。
肖稚鱼见那布包表面微微起伏拱动,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9章
◎惊雷◎
潮生用绳索扎紧布袋,走了过来,见肖稚鱼满脸紧张,便道:“幺娘要吓唬哪个帐,我去做就是。”
肖稚鱼摇头,“不行,叫人看见不妥。”若潮生被郭家人现,恐怕当场就要被打死。
潮生道:“捉了三条,就在这里头,幺娘放心,瞧着凶狠,都是没毒的。”
肖稚鱼从他手中借过布袋子,里头的蛇正扭动,布袋表面拱起几段,她浑身汗毛直竖,手不自觉地颤。潮生见状没松手,担忧地看着她。
肖稚鱼深深吐了口气,主意是自己出的,哪有半路退缩的道理。她心中念道:肖稚鱼啊肖稚鱼,都已经死过一回,还怕些什么,只是几条无毒的蛇而已,难道还能比人心更险恶?
她咬牙,将布袋抓在手里,挥手让潮生快回阿兄身边。潮生一步三回头,脸上全是担忧。肖稚鱼跺脚做出生气的表情,他这才赶紧走了。
等潮生走远,肖稚鱼手牢牢抓着布袋束口,她左右张望,在林边摘了些野花野草,又等了片刻,天边余晖尽收,暮色渐起,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袋子里的蛇还在扭动,她心怦怦直跳个不停,但脸上半点也没显露,仍是个笑模样。
走来的路上见着两个林家仆从,丝毫没察觉异常。
肖稚鱼来到帐子附近转悠,在天暗之前,行猎的人都已经回来,刚才已清点完猎物,最后果然还是太原郭氏兄弟两所猎最多,郭氏兄弟稍作商量,叫仆从将猎来的野鸡烤了与众人分食。林家准备充分,当即就有人搭柴烧火,这就烹弄起来。女郎们觉得新鲜,也凑着来看个热闹。
肖稚鱼目光遛了一圈,见郭世辰正在太原郭氏兄弟两的身后,她提着布袋,走到郭世辰的帐子前,悄悄转悠到背后,傍晚时分,暮色昏沉,她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蹲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那是肖思齐给她地,刀长两寸,作防身用。肖稚鱼用力将帐子角落割开条缝,又怕帐中的人觉,因此小心翼翼,缓慢动作。
不知是不是外面嬉闹喧哗声太大,帐里并无反应。肖稚鱼还需时时注意周围,没一会儿身上脸上就起了虚汗。眼看帐子划开半尺长的口子,她放下小刀,将布袋拿起,对准帐缝,慢慢解开束口。
肖稚鱼活了两世,也没亲手碰过这类蛇虫鼠蚁,刚才她拿定主意要让郭世辰藏在帐里的人显露出来,仓促之下想了这个法子。她害怕的双手颤抖,险些抓不住布袋,眼角瞥见黑黝黝一片蛇身鳞片,她害怕之余心一横,将袋口塞入缝中。
蛇信嘶嘶,蠕动着从袋口慢慢往帐中爬去,肖稚鱼心高高悬着半晌,等到袋子彻底空了,额头上已汗珠密布,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只听背后有人冷冷出声:“你在做什么?”
仿佛一个惊雷劈了过来,直落在身上——肖稚鱼身子僵硬,猛地扭头。
李承秉站在她身后两丈远的地方,穿着一身玄色云纹夹袍,袖口束起,他身形高大,因居高临下看着她,越像巍峨大山似的。此时他目光犀利,面色冷峻至极。
他身上气势太盛,如笼着一层寒冰,肖稚鱼屏住呼吸。
他怎会在这里?
这一瞬她几乎疑心是自己做坏事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可她揉了下眼,豫王李承秉正站在那,两三步远的位置还站着陆振,正是他心腹侍卫之一。
“问你话呢?在做什么?”李承秉语气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肃杀。
肖稚鱼察觉他身上怒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管他为何会在这里,反正如今两人并无瓜葛,她强作镇定,抬起头,壮着胆子去看他,就像寻常孩子那般,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说着她蹲着去将地上洒落的野花野草全捡起,就要放入布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