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道:“殿下吩咐我等护卫王妃,并无其他安排。”
肖稚鱼道:“殿下一夜未归,若事前早有安排,你也不必透露详细,只需说一句让我稍稍安心即可。”
陆振面露苦色,王顺山回来的前一晚,李承秉亲自手书一封信交给王应青,又留下他说话,陆振只当殿下有要紧事交代,哪知李承秉却吩咐他带一队人保护王妃。陆振跟在李承秉身旁,这些日子早看出来,不管之前争吵的多厉害,外面那些传言也统统不作数,王妃在殿下心里始终是不一样的。他并无隐瞒,老实道:“殿下并没说其他的,王妃安心等上几日,陛下待殿下一向最为优容,说不定过几日就气消了。”
肖稚鱼见他这儿打听不出什么,点点头便放他去了。
日子飞快,转眼就过去七日,李承秉却一直没回来。往年在骊山避寒,皇帝与贵妃喜欢宴乐赏曲,丝竹之声不绝。但这几日,宫中气氛却格外不同。朝中大臣每日往来宫中与皇帝议事。不久便有康福海要反的风声传开了。
肖稚鱼在殿内住着不曾外出,觉得实在闷,也只在院子走动。两三日前她有些耐不住性子,想找兄长说说话,找来陆振一问,才知皇帝在诸皇子所居的北苑增派禁卫,殿前殿后进出都有人看着。
如此以来,肖稚鱼也不敢轻举妄动,心下却越烦躁。
这日夜里,肖稚鱼才睡下没多久就被婢女叫醒,“王妃,不好了,范阳反了,陛下下旨即刻回京。”
门外不断有侍卫纷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景春和巧儿正指挥着婢女收拾行李,婢女们面色白,惊慌失措,忙乱之中时不时犯错,惹得景春呵斥不断。肖稚鱼被人扶着起来,梳头换衣。她望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仿佛是前世宫中动乱一幕重现。她长长吐了口气,让略有些快的心跳缓下来。
华清宫上下皆是忙忙碌碌,清晨时分,天边泛起鱼肚白,禁卫已是整装待。
陆振到殿外等候。
肖稚鱼走出门外,朝他看来。陆振轻轻摇头,这些日子他也不曾与外面有过消息,心里已开始有些慌了,只是牢记豫王吩咐,便打定主意其他事不理,先守住王妃。
肖稚鱼上马车时,陆振有些沉不住气,道:“范阳已起兵,陛下知道殿下杀康庆绪并非私心,殿下应该无恙了。”
肖稚鱼看他一眼,想的却是截然不同,若康福海不反,李承秉这事也就含糊过去了,康福海一反,依皇帝薄情寡义的性子,定会责怪李承秉,只怕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她四下一扫,看见不远处巡视的禁卫,并未多说什么,到了车内坐定,想到李承秉的处境,接着就想到自己身上。李承秉被禁卫看管起来,没有一丝消息。中上下都长了双势利眼,这几日送来的吃食都是最平常小菜,华清宫的婢女仆从有意无意也躲着她。这些细微之处,让肖稚鱼心中更觉不妙,心想:可恨康福海造反竟提前整整四年,让人措手不及,皇帝声色迷醉,哪里还有年轻时征战的果断。
怕就怕。她重活一世,好日子过得还没上一辈子长。
肖稚鱼思来想去,眉头皱起,对眼下这个困局越担忧起来。
这时只听外面一声传令,吴王太子都已经进,陆振带着侍卫护送着肖稚鱼的马车前行。
一路走的急,禁卫大多拱卫御驾,后面渐渐就有些乱。
这时忽听到马车外有道尖细的嗓音喊“豫王妃”。巧儿问道:“是谁在外面?”
陆振道:“王妃,是太子府的人。”
肖稚鱼忙叫人掀开帘子,朝外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宦官骑马跟在车旁,瞧着有些眼熟。肖稚鱼道:“原来是公公。”
当初她把太子从河里救起,太子几次三番派人往肖家送礼,出面的就是眼前这位宦官。
“豫王妃,”此人骑术倒是不错,跟在马车旁,道,“太子让我来传一句话,请王妃安心再等些日子,自有分晓。”
肖稚鱼笑着对他致谢,“多谢公公特意来这一趟。”说着要让巧儿给赏。
年轻宦官笑着接过,渐渐加快度,不动声色跟上前面太子府的队伍,去复命了。
别人都未注意到,这时却有一辆马车里探出一双眼,将宦官举动看在眼里。青亭掩上帘子道:“姓孙的那阉货,前些日子对我还姐姐长姐姐短的喊,这些日子竟避得远远的,实在气人,这么一个势利眼,惯会扒高踩低的,怎么跑去豫王妃那里去了。”
沈霓单手支颚,靠着锦垫休息,原本听青亭说宦官的事,心下略感不快。太子府里的人都知道,自从潘良娣孩子没了,反勾起太子旧情来。她虽说生了个儿子,太子待态度仍算不错,可相比刚成亲时却已是淡了许多。这小半年太子为避外面流言,对府里上下约束极严。她身为太子妃,行事却还不如从前在闺中的时候畅快,心里说不出的憋屈与烦闷。
沈霓忌讳别人在面前提起这些事,听到豫王妃,她才稍稍抬起眼皮,“豫王妃?”
“就是她,”青亭道,“我刚才看着他过去的。”
沈霓没说话。
青亭极擅察言观色,轻声道:“豫王触怒陛下,险些没命。她这个豫王妃,只怕也不好过。这些日子连面都不敢露。”
沈霓道:“说这样的话,若太子听见了要重罚。”
青亭道:“太子是念兄弟情谊,可豫王妃对您可从无敬意,上回还帮着潘良娣说话,哪里把你当嫂子看待。再说如今弄成这样,也无人去害他们,还不全是豫王自己讨的。”
沈霓并不言语。
青亭便知自己说对了,又道:“豫王冲动跑去王顺山,还杀了大都督的儿子,说什么英雄救美,我瞧啊,是迷昏了头,铸成大错。”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我很懂湿冷,直到昨天我在贵阳没有空调的房子里住了一天……呵呵,我对湿冷真是一无所知
第175章
◎无题◎
沈霓坐了起来,从一旁几子上拿起茶喝了口,冷笑道:“他算得什么英雄,不过是好勇斗狠的莽夫罢了。”
青亭给沈霓重添上茶,道:“还是太子妃有眼光,豫王平日行事就没个分寸,前些年在宫门前就敢殴打朝廷官员,哪有皇室宗亲该有的稳重,不过就仗着与太子是嫡亲的兄弟,这才肆意妄为,如今竟还杀人,康大都督反了,恐怕有一半也是被他给逼出来的。”
青亭自幼便在沈霓身旁伺候,对她喜好厌恶都心中有数,知她对未嫁成豫王心中始终存着根刺,又与豫王妃不对付,说的这些全为投她所好。
沈霓横她一眼,“找死,朝政大事你也敢随意议论,平日里真是纵你的没分寸了。”
青亭委屈道:“都是那些华清宫的人嚼舌头,说豫王冲冠一怒,全是为了王妃,说什么患难才见真情,呸,真是久闭宫中没甚见识,若陛下狠心些,只怕豫王妃日后没了着靠,那才凄凉呢。要我说,情啊爱的虚名有什么要紧,太子潜龙在渊,太子妃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
沈霓听着心里也觉舒坦。天下几十年间都没有战事,虽说康福海出兵北下的事已是板上定钉的事实,但沈霓自小在长安长大,所闻所见都是四方来朝,繁华豪奢之像,只觉得各地藩镇众多,朝中又有那么多将军,康福海一个胡杂出身,就算兵力强大,也未必能如何。
沈霓认定反贼只是一时之乱,并未放在心上,真正在意仍是太子府后院。
青亭又奉承几句。沈霓道:“太子就是太念旧情,对兄弟也是如此,你刚才说的那个去找豫王妃的,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