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秉斩钉截铁道:“不必。”
由朱雀大街入承天门,宿卫听到豫王之名,无人阻拦,李承秉进入宫门,就见齐王李承铭身着一身白衣,身形挺拔,萧萧瑟瑟,高衍等宿卫在不远处守着。
李承秉翻身下马,缓缓上前。
李承铭双手作揖,“七哥。”
李承秉道:“怎么在宫门等候?”
李承铭道:“太极宫非我能居之地,唯恐让七哥误会,不敢入内,只能在此处侯着。”
他如此坦言,李承秉笑着道:“何必如此见外,前些日子辛苦你了,还与京兆那几姓纠缠那么多时日已是不易,找一处地方说话吧。”
李承秉并未入太极殿,而是让人在原来东宫殿收拾了一处出来。兄弟俩步入殿中,看着周围草木凋零,各有心思。
李承铭行走时自然而然落后小半步,李承秉看了看他,道:“先帝在时,邀我兄弟在此小聚,可还记得?”
李承铭点头,“记得。”
皇家兄弟并非天性爱争斗,先帝为太子时,对兄弟几个照拂颇多,李承铭念及旧事,感慨道:“先帝暴毙在兴庆宫内,我与吴王也曾有过怀疑,只是被朝中官员阻拦,又有太上皇旨意在……”他倏地长叹。
李承秉道:“广平王逃出长安,已将真相告诉我,这次回来,就要和他们好好清算。”
李承铭忙问内情。
李承秉将前后始末尽数告知。
李承铭听着起了一身冷汗,他早就猜到先帝暴毙或有内情,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被毒杀,又想到沈家与京兆世家逼着他继承大统,若真就坦然受之,传令天下,这次豫王进京他会落得什么下场。
李承铭道:“七哥,我不知真相,如若不然,就是死也不会同意逆贼沈家所为。”
“沈家蒙蔽天下人,不怪你。”
宫人进来问是否摆饭,李承秉点头,很快便有菜肴送了进来。
两人一面吃饭菜一面说话,李承铭逐渐也放松下来,李承秉问道:“听说你添了个孩儿。”
李承铭露出一丝笑,道:“是个女孩,长得更像王妃。”
“像你,像王妃都好,肯定是个美人坯子,”李承秉道,“孩子在哪儿,抱过来看看。”
“王妃带着孩子,并未入宫,今日,该是去拜访豫王妃了。”
李承秉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齐王妃是个聪明人。”
李承铭立刻知道他已经看穿自家打算,就算豫王容不下他被逼答应登基之事,让齐王妃去找豫王妃,也是给她和孩子求一条生路。
李承铭苦笑,说不出辩解的话。
李承秉却不在意,道:“稚鱼常说,你的王妃虽体弱,却是个外柔内刚极有主意的,日后也要常走动。”
李承铭怔了怔,心绪起伏不定,刚才见面时李承秉说不怪他,他只是半信半疑,历来事关皇位都是残酷的,就算是兄弟,谁又能容得下一个曾经答应登基的兄弟。
可眼下他说的这话,分明是种承诺。
“我容得下,”李承秉似是看穿他所想,缓缓道,“康福海造反,沿途卷进来多少地方,为了平定叛乱,国库已耗费大半,若是朝中再乱一次,苦的全是百姓。我也不忍再失去一个兄弟,所以我容得下,你也不要多想,日后与王妃孩子一起安稳度日。”
李承铭久久无语,忽然放下筷子,长身而起,对着李承秉行礼,“多谢七哥,这一生,我绝不会做任何背弃七哥之事,若是有违,叫我……”
他的赌咒誓被李承秉制止,“行了,什么毒誓,我信你。”
李承铭坐回原处,心头大石仿佛都被搬开,豁然开朗,又有一股说不出的触动,他思索片刻,道:“沈家几次派人来劝我,还提及我母妃之事。”
李承秉问道:“你信了?”
“当年后宫之事已难查证,可先帝宽厚,待我极好,我岂能心存怨怼,”李承铭道,“况且我有妻有女,又怎能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事就不顾她们的性命。”
他言辞真挚,李承秉略略点头,想起前世之事,叹道:“这样很好。”
第251章
◎兴庆◎
兄弟两人在东宫叙话,深霄寐静,长安城中却并不平静。
王应青带着人来到平康坊,此处有不少官宦人家聚居,尤其是京兆大姓,几乎全在平康坊内置宅子。往常门庭若市的街巷此时无人往来。王应青命人去敲沈家的门。
仆役将门打开,王应青迈进宅子,一旁身强力壮的仆役与府卫脸色忿忿,却无人动手。兵士入内,很快押着一位老者前来,须皆白,满脸皱纹,正是沈老。
他乜一眼瞧来,冷笑道:“豫王殿下手握重兵,真要反了天下?”
王应青朗朗笑了一声,“殿下平乱之时,尔等祸乱朝纲,代天行旨,现在还敢妄称天下吗?”
沈老轻轻摇头,“你虽姓王,却不是世家大族出身,虫豸而已,懂些什么。”
王应青道:“尸位素餐之辈,弄权为祸朝廷,只知卖弄姓氏。”
他这句实在讽刺,沈老勃然大怒,王应青却已经转过身去,命左右将人看押住。
这夜京兆几大姓氏都有人被军士上门带走,朝廷之中风声鹤唳,有说豫王已经反了的,也有说沈氏谋害先皇矫旨乱政的,如此长安城中乱了两日。
李承秉第二日傍晚才回到府里,梳洗换了衣裳出来,叫人送饭进来,饱餐一顿后拉着肖稚鱼在后院散步,和她说起京中局势,“那几家的人全都已经拿下了,只是沈霓这女人一直躲在兴庆宫里。”
肖稚鱼一听就明白其中关键,兴庆宫乃是太上皇当年的藩邸,自从他被逼退位后,便挪往此宫居住。别的地方也就算了,硬闯太上皇的宫殿,难免要留下逼宫和不孝的恶名。沈霓也是知道这点,竟是不顾名声,一直居住在兴庆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