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边站了许久,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私立医院VIP病房宽大的窗户,洒下一片暖金。
叶景之早已醒来,靠坐在床头。
昨天处理完伤口,他本想离开,却被医生以“轻微脑震荡需观察”为由强行留了下来。
他沉默地接受了这个安排,或许潜意识里,也并不想立刻回到那个冰冷寂寥的出租屋。
叶景之的目光落在窗外,院子里一棵原本郁郁葱葱的树,不知为何,有几根枝桠竟然呈现出枯败的迹象,在盛夏的蓬勃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静静地看着,心想,他的人生大概也是如此。
麻木,平淡,像一潭吹不起涟漪的死水。
他生来的意义似乎就是在泥泞里挣扎,作为一个普通人,耗尽所有力气只为远离出身带来的烙印,活得体面一些都已拼尽全力。
他只是偶然间,遇见了一束过于耀眼夺目的光。
顺从求生本能,像溺水将亡的人,绝望又贪婪地想要抓住身边唯一能触碰到的浮木。
明明早该认清云泥之别,却还是可悲地纵容自己沉溺于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直至深陷。
叶景之垂下眼眸,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就在他眼睫即将完全阖上的瞬间,一个熟悉得如同梦幻的声音,比画面更先抵达。
“我来看你了,喂……你还好吗?”
叶景之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是幻听吧。
他安想,看来自己的状态真的糟糕到了産生幻觉的地步。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接近自己,对他而言无异于沾染污秽的泥沼。
……
然而,身下的病床却微微下陷。
一股清甜而独特的香气,侵入了他的鼻腔。
叶景之愣了一下,下意识猛地擡头。
一束露珠未干的洋桔梗率先闯入视野。
他的视线顺着那捧着花的手向上移,最终定格在那张瑰丽精致的脸上。
少年似乎好奇他在发什麽呆,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到他的脸颊上。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皎白的肌肤仿佛在发光,那双蓝宝石般的眸子璀璨生辉,长睫被染上一层金粉,随着眨动扑闪扑闪。
人比怀中的鲜花更加夺目摄魂。
叶景之的呼吸骤然一窒,心跳失控地狂跳起来。
他强行压抑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耳根迅速漫上薄红,连指尖都有些发麻。
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大脑一片空白。
小少爷歪了歪头,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喂?”
“之前应该没打到头吧……”他嘀咕着,似乎有些困惑叶景之的呆滞,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叶景之的额头,“没事,你变傻了也没关系,我会负责的。”
“……没打到。”叶景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那你怎麽不说话。”小少爷盯着他,眼睛里漾着纯粹的好奇,“你昨天来医院我没有陪你,生气了?”
与其说是没来,不如说是惊讶于他今天竟然会来。
叶景之抿了抿唇,字句斟酌:“没生气……怎麽会。你的……那个朋友,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他指的是纪之屿。
“管他做什麽?”小少爷撇了撇嘴,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他又不是我的谁。”
这样吗……
叶景之紧绷的心弦似乎松动了一丝,眉心不自觉地舒展开,目光有些躲闪地落在怀中的花束上:“送我的吗?”
“除了你病房里难道还有别人吗?”小少爷觉得他可能真的伤到脑子了,语气带着点无奈。
叶景之接过花,指尖碰到娇嫩的花瓣,触感冰凉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