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想,他最後叫嚣着的这一句没能落下,一整张脸便瞬时凝固住了。
只因“叮当”镯响缥缈入耳,眼前瓢泼雨声好似逐渐远去,老凤山上的一草一木,连同鹤星川二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中了凤千红的如殪。
不管他承认与否,接下来所面对的,都将是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或许从不曾被任何人知晓的惊骇。
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淡然直面这份发自内心的骇意。
哪怕在前一刻,他能够生吞自己的血肉。
“您……怎麽是您……”
才过片晌,地上的人已然一改不久前的无所畏惧,不知看到了什麽,竟让他含糊呢喃着,仍混着血污的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
“……”
对凤千红这一妖术当然早有耳闻,十年前的陆吹香便是栽在了此术上,才有了如今鹤星川的老凤山之行。
只是没料到凤千红会旁若无人地在自己面前施术,鹤星川虽是第一次见,仍在震惊于此术的诡奇之馀,一眼看出了些许端倪。
——凤千红在施术时,视线始终紧咬于对方身上,似不能有任何动摇?
但也仅是一闪而过的猜想,顾不得深思,鹤星川便又被地上的人引去了全部注意。
“弟子知错了!弟子丶弟子愿以死谢罪……”
只见他本就骨瘦如柴的身躯已紧紧蜷缩,如无头苍蝇一样朝四周乱撞着,最终侧身撞在一株大树旁,就那麽躬着腰,以看起来有些诡异又滑稽的姿势不停向树干磕头。
“不要……不要逐弟子出门……”
耳畔淅沥间,鹤星川蹙眉盯着对方一下一下用力磕在粗糙树皮上,雨水掺着越来越多的猩红,一滴滴落入身下泥泞。
他最怕的果真不是死,而是……被逐出枯空门?
这些行事惨无人理的枯空弟子,为何偏偏对其门派奉若神明?
枯空门的门主又究竟是谁?
只可惜,明知对方幻象里出现的人至关重要,不止鹤星川,就连凤千红也无法再进一步探知其中情景。
唯有在脚下一声声闷响中,鹤星川率先动作,趁对方毙命之前,蓦地以一掌遮住了凤千红的眼睛。
的确不出他所猜,制止如殪这一妖术的关键,正在于凤千红不曾转移过的目光。
“呵。”
掌下传来凤千红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白毛,你还挺聪明的。”
不同于以往,鹤星川这次第一反应,倒并非是担心暴露身份。
而是也忽然意识到,以凤千红的谨慎,过去每施此术,身边不可能留有他人存在。
“是你没有防备我。”
于是留下这低沉的一句,鹤星川没有去看凤千红闻言微挑的眉眼,自顾又到了树旁那人跟前。
擡起他头破血流的脸,开口所言,与之前的凤千红如出一辙:“想痛快些死,就说出其他人的下落。”
便见对方一双空洞的眸子总算又渐笼起波澜,随着如殪里的幻象悉数散去,终于停留在眼前的鹤星川身上。
“……”
良久之後,竟再一次扯出深不见底的诡笑。
“原来它就是那老珀精……”
显然明白了自己所中妖术为如殪,对方难免猜出凤千红的身份。
但除此之外,更让鹤星川心下忽冷的,是他随後的又一句。
“所以你其实是无——”
不等他说完,鹤星川已擡起紧攥在手的苍流刀。
鲜血霎时喷溅,溅了鹤星川满头满脸,也破天荒让身後的凤千红眼皮一颤。
而凤千红并没听清那人说了什麽,只哑然瞪着被突兀的一刀封喉的尸体,隔了半晌,才急忙趁其身子未凉,“噗嗤”剖了心出来,张大口吞下。
随即意犹未尽般的转向鹤星川,一边舔去鹤星川下颚上的血,一边抵住鹤星川格外僵冷的额头,兴奋又轻声细语道。
“你刚才吓了我一跳,还不抱着我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