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沉默片刻,鹤星川道:“再过十几日,你就可以回你师父身边了。”
“……喔。”阮清野垂头答应道。
而後目光闪烁着,似犹豫半晌,他还是开口:“鹤宗主,别太难过了。”
“什麽?”鹤星川被他突如其来的劝解说得一懵。
阮清野道:“学了这麽多天,我都没啥长进……你不要气馁。”
“……”鹤星川才明白过来,他误以为自己方才的话是对他已无能为力,竟在安慰自己。
果不其然,只听阮清野又道:“还剩下十几日呢,兴许我突然就开窍了。”
“……”年纪不大,倒想得挺开。
“只不过,回去以後,我还能来见你吗?”阮清野问出这句话时,紧张得抠着手,“我给你和凤师叔送好吃的——”
“桃花面,”鹤星川突然打断他道,“每逢初一十五,记得给我送一碗来。”
虽然到那时候——要送到他的坟前了。
阮清野自是没听懂他话里的玄机,喜滋滋的连连点头。
“睡觉。”
而眼看已快到了子时,又是体内尸丹进食的时辰,为避免被阮清野发现端倪,都会提前吩咐他入睡。
阮清野便连忙躺在矮榻,靴袜早就嫌热脱了,双手合在脸前,侧身蜷成一团。
“我今天有点儿高兴,都睡不着了。”
鹤星川没理他,只盯着他赤裸的两脚。
而不出片刻,当他几个脚趾不再下意识的来回张动,鹤星川一转头,果然,人已呼吸均匀的沉沉睡去。
也就在鹤星川挑灭案前灯火的下一瞬,一屏风之隔的床帐方向却再压抑不住的妖气弥漫。
“你把香牌上的修为全都传给他了?”
鹤星川刚一俯身坐下,身後等待多时的凤千红一手攥紧他的白发,一手从他身上夺过了才收起的香牌。
只见牌子正面的“微与”道号已黯淡无光,与一块新制成的香牌毫无差别。
他如今不能随意动用自身修为,竟想出了这转移修为的法子,借阮清野每日练习那根本不是鹤符,而是用来挪用他人修为的禁术——借灵,被动的把自己的修为一点一点送了出去!
而香牌对于玄门中人的意义是何等重要,有多少人穷尽一生只为能达到鹤星川修炼十年的高度,鹤星川竟轻描淡写的,全部给了一个初识不久的毛头小孩儿?
何况这阮清野的大哥被他亲手残害,此刻还不知在哪里虎视眈眈的伺机复仇,万一这亲兄弟联起手来,岂不是自掘坟墓?
“……”似乎猜到凤千红看见今日情景後会是这般反应,鹤星川脸上对此并无波澜。
只是这一个月间,他都尽可能的避开了与凤千红再有接触,凤千红也因他那一句“告诫”而不曾再碰过他。
眼下忽然又被对方的呼吸包围,像有什麽久违的难以拒绝的牵扯,以至于他鬼使神差的没有当即推开。
“不用担心,”鹤星川淡定解释道,“在他分化之前,这些修为对他来说并无用处。等到他分化时——你已复活这上古血魃,我也早就死了。”
“……”凤千红隐在他肩後的双眸却蓦地一沉。
没错,尸丹是他亲手给鹤星川喂下。
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麽一日。
也从他来到无白宗的第一天起,他就在等待尸丹的复活,等鹤星川被穿肠破肚,等自己大仇得报。
虽偶有那麽两次趁对方昏迷时的“心软”,在他看来,并不算什麽,反正鹤星川不知情,他对他的恨始终毫无破绽。
但刚刚那一句话从鹤星川的嘴里说出来,他却的确不知为何,燃起了没来由的愤怒。
而与此同时,由于体内尸丹不知为何猝然提前发作,鹤星川并未察觉到——
凤千红原本与常人无异的左眼,正泛着诡异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