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鹤愕然望着眼前恍如置身于噩梦的景象,好像一切感知都化作腥秽的深渊,从四面八方将他挤压丶吞噬。
男女老少们嘴边咧出的褶皱,用力咀嚼时沾了满齿的油渍,吞咽入喉咙的黏稠声,以及锅里翻滚的肉香,这些无不在一点一点的彻底催毁他的意识。
直至满眼所见全部扭曲变形,再看不出一丁点完整的面貌。
他猛一口呕出满腔的血污,胸口翻江倒海,尽是止不住的作呕。
而他浑然不知的是,随着这一刹那间,他原本乌黑糟乱的一头青丝如同惨白月色散落,也如沧桑的枝杈,强行爬满他尚且年少的身躯。
颈後破土而出的剧痛同样没能唤回他的恍惚神智,也便完全没能阻止转瞬之下,天乾信香崩塌的泼天强盛。
原是在这一刻,他分化了。
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奇迹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可惜,这看似充满生机的同时,铺天盖地的杀戾也倾泻而下。
恨意席卷,诛尽杀绝,从此,世上再无白寿村。
这些人,全都死在了通往“长生”的这一晚。
也包括那个曾不惧天地,名为阿鹤的小渔霸。
等他再清醒时,宗祠里早就烧得化为乌有。
而上一世,他忘了自己是谁,每日浑噩流落在街头,也成了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只不过与其他乞丐不同,他宁愿饿肚子,啃鱼骨上的残渣,也从不抢着捡一块肉来吃。
他并不记得缘由,只潜意识驱使他但凡吃下一口,便会连肠子都快吐出来,痛不欲生。
直到某夜,他正佝偻着蜷睡在城门外一棵参天树下,不知做了什麽梦,眼睫都被护城河扑面的湿风打湿,讷然睁开双目,遇到了那位仿若从天而降的无白宗前宗主。
对方摸着他的发丝问——你可愿意随我回无白宗?
他不明所以,却下意识的点头了。
于是那晚过後,他也终于有了名字。
万籁生川,一星在水,鹤梦疑重续。
对方告诉他,以後,他便叫鹤星川。
“对不起……”
如今,自半年前已重新回想起在白寿村的过去,鹤星川神情鲜少像眼下一般迸裂,高大的身形微晃,竟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被小女孩附着的香人面前。
脑中涌现的,悉数是小乞丐代替自己去送死之前,曾对他说过的那一句——但是你,不准忘了我。
遂鹤星川满目愧意着,又哑声俯身道:“对不起,我之前……忘了你。”
尽管,按方才所见,这小女孩的魂魄模样似乎比他记忆中的小乞丐更稚嫩些,但他绝不可能认错她的脸。
“阿晷,”而眼看着地上的香人始终迷茫的仰视他,鹤星川再开口,一边低唤对方的名字,一边总算解释出口,“我是……阿鹤。”
“……”
无人注意到,鹤星川这一声话落,凤千红正不解看向他们的眼皮蓦地一跳。
却也仅是一瞬的熟悉感过後,凤千红又被接下来香人的举动引去了视线。
“阿鹤……?”那香人此刻终有了些许反应,却是歪了歪头,张口间嗓音细嫩,偏语气一股子老成道,“村儿里好像确实有你这麽个人,但我死的时候,你还在光屁股哩,啥叫之前忘了我?”
“……”本沉浸在悲戚里的鹤星川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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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俺一怒之下辞职了,之前一周在忙着办离职手续,以及将要面临找新工作,这本可能会不定期更新一阵,大家见谅(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