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陈懿一把推开他。池争就像一把干柴,很轻易地被掀在地上,发出骨头碰到地面的闷响。而他本人,也痛得抽气。
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池争好像才回过神,他摊开手臂,自嘲地笑笑:“所以,为什麽还要回家?”
“哥哥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我们拖着你了。”
“为什麽,还要回家呢?明明就这样丢下我就好了。”
陈懿屈膝,蹲在他身旁,笑了一下。
“当然是来欣赏你过得有多可怜。”
这一笑,晃了池争的眼睛。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忽闪,眼珠颤动得厉害,他何曾见过这样诡魅的陈懿,那抹残忍的微笑,竟让他脸红起来,背地里看不见的手,紧张到渗出汗来。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陈懿的手腕,将他一把带在自己身上。
猝不及防,陈懿没想到这个看似脆弱到可以一脚碾碎的人在这个关头还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他猛然发现自己再次掉进了池争的陷阱——他总是擅长把自己包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然後让别人对他放松警惕。
不过这次,池争仅是将他面朝下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嶙峋肋骨硌在自己肉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丶诡异的感觉。
陈懿被他抱在怀里,脑袋贴着这个昔日仇人的的肩膀,感觉自己的腰被藤蔓一样紧紧锢住。对方茍延残喘的热烈的呼吸,还有不断颤抖的肩膀,让他震惊得一时无法动弹。
池争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他喘着粗气,费力地想让陈懿在自己身旁多停留一会。从陈懿出车祸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哥哥还活着。他的愤怒也好,怜悯也罢,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即便离自己很遥远,但是能像现在这样用手触碰到对方,足以让他振作一点。
他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可怜也好,讨厌也罢,能不能让我待在你的身边?”
大股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池争想,自己真的已经没招了。
也许只有死能让陈懿对自己好些。
至少在死掉以前,还能像现在这样拥抱着对方。
陈懿听着他混乱的心跳,自己的心脏也变得难受起来,他想吐,又想笑,他不会原谅他的,永远也不会原谅池争。但是他原不原谅,又能改变什麽,池争就像他的影子,後退一步就是漆黑深渊,但永远跟在身後。
他说不出“那你去死吧”这句话。
池争就是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不能让他高高立于头顶,亦不能令他直接坍塌。他想自己是自私的,不希望双手沾染别人的鲜血。不愿看到其他亲人悲恸的泣颜,家里有一扇门从此无人进入。他想如果这个世界上一定还要有一种除了爱的情感,那就应当是恨了。
恨就恨吧。陈懿闭上眼,咬牙切齿。
他正准备开口让池争放开自己,就感觉腰上的手一松。
“喂丶”身下的人好像没有了力量来源,突然地就这样放开禁锢。
知道大事不好的陈懿,慌忙起身,连肘拐都来不及拿,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去客厅找手机。
他拿起手机,拨打这组从来没有按下过的数字,心里一片空白。
池争会死了吗?
他要如何同别人解释,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刚才陈懿起身的时候,看到那张青灰衰败的脸,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竟然是池争以前的样子。
他们的关系还未变质丶扭曲,一切都还有回头的馀地。
为什麽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在混乱中陈懿报完了自己的信息,然後靠着沙发边缘滑坐在地上。
这是他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