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的遗像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谁见了都要说一句可惜。
希尔有点担心戚颂安的情绪,全神贯注地盯着,安静地陪他在墓前待了一会儿,听了一些以前的事,知道了戚颂安是怎麽来到养父母家,也知道了他们意外去世的来龙去脉。
他们一直待到太阳快下山,戚颂安擡头看了一眼天边橙黄的晚霞,忽然说:“其实刚刚在车上,我有话想跟你说……是关于苏程的,我没和别人说过。”
希尔微微侧头,霞光映在白生生的脸上,是一个安静倾听的姿态。
戚颂安:“方舟和你说过苏程自杀的事吧。”
是肯定的语气,希尔点点头:“是说过。”
“但方舟不知道苏程自杀的事和我也有点关系,我没跟别人提起过。”
希尔的眼睛睁大了:“和你有关系?什麽关系?”
戚颂安淡淡道:“你听我慢慢说。”
“高中的时候我经常兼职赚生活费。有一年台风假,我在楼梯间撞见苏程和一个叫邵元的男生接吻。”
“这本来没什麽。後来我又在干兼职的时候遇见了苏富国,苏程他爸,跟他同行的还有一个人……是闻柯。”
戚颂安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苏富国说他的小儿子喜欢男人,闻柯出主意,让苏富国找个人给苏程治治。”
“我把这件事告诉苏程,不久後他就休学了。”
後面的事阴差阳错,希尔一联想到苏程自杀的事,什麽都明白了,仍听得惊心。
“苏程说,他本来已经从矫正机构里逃出来了,因为我报了警,苏富国生气,又把他送进去了。”
“苏程自杀前曾拜托我转交给邵元一瓶纸星星,里面写的全是同性恋去死……也许是这些纸星星刺激了他的情绪,第二天和父亲酗酒争吵,邵元失手伤人坐了牢。”
戚颂安说:“那之後我生了一场大病,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事情为什麽会变成这样,有一段时间连同性恋三个字都听不得。”
“……後来苏程就转学了,今天听你提起他,看来他现在过得还不错。”
趁着今天祭拜养父母的工夫,戚颂安把自己的底全交了。
毫无保留时,心里竟感到久违的轻松,原来倾诉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遇到希尔後才懂。
希尔比戚颂安想象的还要适合做一个倾听者。
他能想象到,青春期的戚颂安曾经因为这件事承受过多麽大的心理压力,又是怎样压抑情绪到现在。
希尔知道他能说出的安慰很笨拙,“不是你的错”是个戚颂安自己就能想明白的道理。
只是有时道理是道理,释怀是释怀,明白道理不等于能做到自我疗愈。
戚颂安放下这段青春期的阴影了吗?希尔直觉未必。
就像苏程。
希尔回想起他看戒网瘾机构新闻的画面,感觉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让犯错的人接受应有的惩罚,那让人痛苦的错误会纠缠住一个人的一辈子。
太阳落山,天快彻底暗下去,戚颂安终于将该说的话说完,牵着希尔的手下山。
走到一半,希尔不动了。
戚颂安疑惑地回头,希尔站得比他高两个台阶,难得低头俯视:“戚颂安。”
“嗯?”
希尔深吸口气,说:“我们去找苏程吧,把以前的事都说清楚。”